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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马鸿逵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啊!是啊!这话叫你尕娃给说绝了!”

  马步芳抬起头来,先笑了。

  “哈哈哈哈……”

  马鸿逵按照辈份和亲戚关系,都排在马步芳的父辈上,但他心里明白,马步芳虽表面上一口一个“老爸爸”地在喊他,但内心深处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作长辈的,时刻都面笑心不善,笑里藏刀,几十年来一直对他就没安过好心。这阵儿,他见马步芳笑得挺得意,也坐直身子,跟着笑起来。

  “嘿嘿嘿……”

  笑了一阵,马步芳把青铜水烟枪“啪”地往茶几上一搁,眼睛盯着马鸿逵,挺认真地问:“说实话,你打算啥时到任?”

  马鸿逵也把青铜水烟枪放在茶几上,端起细瓷茶杯,呷了一大口茶水,哈地一声咽下去,反问道:“你看啥时好?”

  马步芳挺干脆地说:“我不是跟你说笑话,甘肃各界人士早等着欢迎你这位省主席到任就职哩!要我说,越早越好啊!”

  马鸿逵摸着下巴颏,问:“此话怎讲?”

  马步芳开门见山地说:“天降大任于你我二人。西北如果不保,党国就完啦!眼下这种大乱之时,能够挽救党国之危亡的,唯西北你我二人啦!”

  马鸿逵听了这话,觉得挺顺耳,连忙随声附和道:“这话也对,这话也对啊!”

  马步芳见火候已到,提议道:“我看明早,咱俩同机飞回兰州,由我来主持你的就职仪式,岂不更好?!”

  马鸿逵未及细想,随口应道:“好,好呀!”

  马步芳一听,喜形于色,霍地一下站起来,伸出一只巴掌,大声喊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马鸿逵也站起来,抓住马步芳伸出来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马步芳就势握住马鸿逵的手,起誓道:“你我今晚虽在广州,但兰州和银川已是大敌当前,眼看就要兵临城下,咱二人对苍天起誓,为保兰州,同生死,共患难!若在心,天地不容!”

  山盟海誓,只隔了一夜,不知为了何故,第二天一早,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夜里赌咒发誓的那回事儿一样。

  马步芳想将马鸿逵诱到兰州,作为人质,必要时可威逼宁夏出兵,支援兰州。

  马鸿逵睡到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出了一身。

  他渐渐觉得酒醒了许多,头有点闷痛,再把夜晚他跟马步芳灯下说的一番话,从头至尾仔细回想了一遍,立时发觉上了圈套,后悔莫及。不过,还为时不晚,周旋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清早,马鸿逵突然变卦,借口先回银川部署出兵支援兰州,不肯跟马步芳同去兰州,而是乘专机朝银川防向飞去。

  马步芳气得顿足捶胸,唾骂了一通马鸿逵说话出尔反尔,不如放屁。尔后,孤零零地爬上飞机。

  马步芳和马鸿逵在广州演了一场戏,一夜的攻守同盟,未及天亮便撕得粉碎。

  马步芳坐在飞机上,心如满天浮云,乱糟糟的总是平静不下来。

  飞机降落在兰州机场,马步芳见前来迎接他的只有刘任和彭铭鼎二人,却不见马继援,便问:

  “马继援呢?”

  彭铭鼎说:“他在定西,准备与共军决战。”

  马步芳长叹了一声,脸色愈加难看了。

  刘任禁不住问:“马鸿逵呢?不是说一块儿来兰州吗?”

  马步芳咬牙切齿地说:“他天不亮就溜回银川躲清静去了。”

  刘任忿懑地说:“如此做法,兰州怎么办?”

  马步芳用拳头击打着发木的脑门,叹息道:“唉!自扫门前雪吧!”

  彭铭鼎声音十分微弱地问道:“兰州一战,前景将会如何呢?”

  §21

  马继援率所属部队第82军、第129军及独立骑兵部队,自陇东经华家岭溃逃到定西,妄图在这里布防,狙击解放大军西进兰州。

  马鸿逵飞回银川,将宁夏防卫部署进行了一番调整,然后硬顶住五个妻妾的压力,将女秘书纳为六姨太,自然免不了吹吹打打大操大办热闹几天。

  马步芳得知此事,气得暴跳如雷,拍着桌子大骂:“娘的!仗都打到门边上了,马少云还有心思讨小老婆!”

  他一边骂,一边在室内团团乱转,抓耳挠腮。过了好大一阵,他才瞅一眼站在一旁的彭铭鼎,长嘘短叹道:“马少云老奸巨猾,不会出兵援兰了。马继援年轻气盛,置我一日三令于不顾,固执己见,非要在定西迎战共军不可,搞不好将是残局难收。这,如何是好?”

  不等彭铭鼎答话,马继援又从定西打来电话。马步芳刚抓起听筒,就传来马继援的声音。

  “我意已定,决心在定西与彭德怀决一雌雄,不成功便成仁!”

  马步芳双手举着话筒,颤声道:“你仅凭第82军,第129军和几支骑兵队伍,敌我众寡悬殊,如何决战?彭德怀三个兵团分三路猛扑而来,其势正锐。我意,应避敌之锋芒,退守兰州……”

  马继援自负的声音打断了马步芳蚊子似的嗡嗡叫声。

  “军令如山倒。命令已发,成命难以收回。否则,朝令夕改,如何克敌制胜?”

  马步芳和马继援,老马与小马相争,互不退让,各持己见,一时间父子俩闹成了僵局。

  父子间感情出了裂缝,一天到晚,在电话上吵个不休。马步芳几次气得差点昏厥过去,疯子似地对着话筒多次向儿子臭骂:“你小子他妈的乳臭未干,胎毛未脱,翅膀没硬,才带了几天兵,眼里就没有你老子啦?啊!老实告诉你,你老子这辈子过的桥,都比你小子走的路长,出的汗,都比你小子喝的水多哩!你小子懂得你妈的个屁!……”

  不等儿子分辩,他便将话筒“嘭”地一甩,坐到虎皮椅子上老牛耕田一样喘个不休。

  眼看解放大军逼近定西,马继援一时没了主见,慌忙给彭铭鼎打电话,约他赶到定西面商决战之事。

  国民党第八补给区司令曾震五得知彭铭鼎要去定西,立即登门密谈。

  曾震五见面就问:“你此次定西之行,是给马步芳父子说和,还是另有所图?”

  彭铭鼎和曾震五,都是陶峙岳的旧部。陶峙岳离首赴疆上任前,将这二人留在兰州是有长远打算的。前几天,新疆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陶晋初派人来兰州,向彭铭鼎和曾震五了解马步芳、马鸿逵的军事情况,并要他们暗中配合陶峙岳,设法保住河西,将来准备与共产党谈判。因此,这二人在一起,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

  “如果在定西决战,对共军歼灭青马有利,也会少死许多人。可是,黄祖埙第91军,周嘉彬第120军,都在陇西、临洮一带,弄不好会给马继援陪葬了。”

  说到这里,彭铭鼎停了一下,接上说:“我们要千方百计保存这两个军,尔后转移到河西,配合新疆陶司令,作为将来与共产党谈判的资本。”

  曾震五明白了彭铭鼎此行的心理,说:“不过,刘任也想保住这两个军,并派人暗中活动,拉拢黄祖埙和周嘉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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