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114)_法兰克·赫伯特

一一四

　　在这时间的海洋里，充满暴力和杀戮的疯狂圣战始终矗立海面，像海浪拍击下的海岬。

　　队伍从最后一道门鱼贯而出，进入主洞。门封闭了，灯光熄灭了，洞口的密封罩也取掉了，露出笼罩着沙漠的夜空和群星。

　　杰西卡走到洞口干燥的平台上，仰头看着星星。明亮的星星在夜空中显得很近。这时，她感到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她身后某处响起了九弦琴的乐音。保罗的声音和着这支小调，带着一种她不喜欢的忧郁。

　　山洞深处，加妮的声音从黑暗里飘出：“给我讲讲你出生地的水吧，保罗─穆哈迪。”

　　保罗说：“下次，加妮，我保证。”

　　声音如此悲伤。

　　“这是一把很好的巴喱斯九弦琴。”加妮说。

　　“非常好，”保罗说，“你认为詹米斯会介意我用他的琴吗？”

　　他居然在大家情绪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谈起死人来。杰西卡想。这一举动中暗藏的喻意使她不安。

　　一个男人插嘴说：“詹米斯有时很喜欢音乐，真的。”

　　“那就给我唱一首你们的歌吧。”加妮请求道。

　　那个女孩的声音充满女性魅力，杰西卡想，我必须警告保罗小心他们的女人……越快越好。

　　“这是我一位朋友的歌，”保罗说，“我想，他现在已经死了，他叫葛尼。他把这支歌称为他的晚课。”

　　队伍静了下来，听着保罗用少年人微颤、甜美的高音，伴着九弦琴叮叮当当的琴声唱了起来：

　　在这个时刻，可以清楚地看见夕阳的余辉──
　　金色明亮的太阳就这样消失在薄暮中。
　　狂乱的内心，袅袅的麝香，
　　合成对爱人的思念。

　　歌词撞击着杰西卡的心房，热情奔放，使她突然间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到了自己的肉体和它的需求。她带着一丝紧张，静静地听着。

　　夜是珍珠香熏的安魂曲……
　　这是属于我们的歌！
　　欢笑声中，
　　你的眼睛神采奕奕──
　　鲜花装点的恋情，
　　牵动着我们的心；
　　鲜花装点的恋情，
　　充实了我们的欲望。

　　歌声散去，四周一片寂静，保罗的余音仍萦绕在空中。我儿子为什么要给那个女孩唱情歌？她问自己。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感到周围有一种生命力在流动，可她却无法抓住那种生命的激情。他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她猜测着，有的时候，本能的举动是最真实的。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保罗静静地坐在黑暗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母亲是我的敌人。她现在还不知道，但她的确是我的敌人。她要发动圣战。她生我养我，训练了我，但她却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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