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枪编年史(120)

一二〇

　　§修玛之歌

　　是精灵吟游诗人，奎瓦蓝·索思，最后、同时也是许多人认为最伟大的作品。在大灾变之后，这篇作品只流传下来一部分；传说，认真研究这篇作品的人，将可以找到拯救未来的希望。

　　在村落之外，林荫浓密的乡间，
　　在死气沉沉的田间，田中只有死气沉沉之处，
　　是英雄初试啼声之处。
　　他童年的美梦结束，在村中醒来，
　　永远不再相同，英雄如同初生之幼犊，
　　翠鸟远离他高飞于天空，
　　修玛走在骑士之道上，
　　玫瑰骑士的荣耀，
　　是他不可及的美梦。
　　深受恶龙肆虐，他前往人迹未至的地方探险，
　　人类理性所能至的边疆，
　　荒野，帕拉丁引领他前往的地方。
　　在重重的危险之中，
　　他在毫无干扰的搏斗中不断成长，
　　饥渴的欲望像是重拳般不断击打着他。

　　就在此时，白色的麋鹿找到了他，
　　彷佛是开天辟地以来注定的相遇，
　　所有的时间汇聚至森林的边缘。
　　又饿又渴的修玛，
　　拿起弓箭，感谢上苍赐给的食物，
　　然后他看见，从森林之中，
　　看见那让人目瞪口呆、华丽无比的鹿角，
　　他放下弓箭，世界恢复了转动。
　　修玛跟着麋鹿，它美丽的双角舞动着，
　　山脉也在两者面前屈膝，没有任何事情会改变，
　　三轮月亮停在夜空中，
　　黑夜的阴影笼罩着大地。

　　他们抵达树林时已是早晨，
　　山脚下，麋鹿失去踪影，
　　修玛并不跟随，知道旅程已到了终点，
　　眼前的密树林正是目的，
　　眼前的女子眼中尽是化不开的绿。
　　这神圣的一天，他靠近她，
　　空气彷佛也跟着神圣起来。
　　修玛脱口而出爱慕的话语，遗忘的情歌随风而现，
　　狂喜的月亮跪倒在群山之间。
　　但她仍避着他，像是黑暗中的光亮般引他追随。
　　无名且美丽，美丽更因无名，
　　两人探索着整个世界，多变的风向，
　　丰饶的荒野，
　　和两人心中的爱恋相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就在那天，她道出胸中的秘密。

　　她并不是人类，也不是任何凡物，
　　她是一只化身成人的龙。
　　修玛的天空瞬间破碎，月亮也跟着转暗，
　　树林中短暂的生活嘲笑着他，嘲笑着他的血统，
　　月光冷冷地照着眼前的山脉。
　　但无名的她还有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只有帕拉丁能够回答，以它超乎凡人的智慧，
　　也许可以让她放弃永生不死的轮回，在她的手中实现那树林中的承诺。
　　为了获得这智慧，修玛祈祷着，麋鹿再度出现，
　　他向东不断走着，穿过被战火摧残的大地，穿过灰烬，
　　穿过废墟和尸体，穿过成群的恶龙，
　　麋鹿一直在他眼前，引领着他。

　　最后，在似乎永无止尽地跋涉之后，
　　一个位在遥远东方尽头的神殿中，
　　帕拉丁出现了。
　　从一个闪耀着星光的池子中出现了，告诉他，
　　修玛必须面对困难的抉择。
　　因帕拉丁知道凡人心中皆充满渴望，
　　也因此我们可以不断向着光明，激发出内心的潜力。
　　修玛可以带着他的新娘，
　　回到小村中，遗忘一切，遗忘屠龙枪的秘密，
　　让无助的人们任由恶龙宰割。
　　或者是他可以拿起屠龙枪，清除克莱恩上所有的邪恶和入侵，
　　也同时必须放弃和挚爱结合的机会。

　　修玛无法忘记，这最艰难的选择，
　　他记得如何在烈日下生存，现在，
　　黑月飘在空中，将所有的物质自克莱恩吸入其中，
　　树林、山谷、湖泊、废弃的村庄，通通无一幸免。
　　他可以选择沉睡，选择忘记一切，
　　因为这选择让他面临无比的痛苦，
　　像是伤口上撒的盐。
　　但她走向他，浑身发光地啜泣着，
　　在梦一般的场景中，
　　他看见世界在他身旁崩溃，又被长枪的光芒所拯救。
　　她的道别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绝望。
　　他血管中血液沸腾，向着地平线奔去。

　　他拿起屠龙枪，接受使命的传承，
　　一阵灼热随着他高举的手臂流向身体，
　　太阳和三个月亮，在天空中，
　　等待着奇迹出现。
　　修玛赶向西方，前往法王之塔，
　　骑在银龙的背上，
　　飞跃残破不堪的国度，只有死亡的气息，尸体念着恶龙的名字。
　　人们挤在塔中，被恶龙包围，
　　被濒死的哭喊所包围，被冷冽寒风中的嚎叫所包围，
　　等着无法言喻的沉默降临，
　　等着更为可怕，扭碎一切希望的沉默降临，
　　让所有的事物终结，
　　灵魂只能处在一片虚无之中。

　　但修玛的降临惊醒了这一切，
　　惊动了所有的战士，
　　整个索兰尼亚大陆抬头看着东方的天空，龙族飞向最高的天空，
　　相信巨变将要到来。
　　从它们拍击的翅膀中，从它们带来的混沌中，
　　从一无所有中，从黑夜之母中，
　　降临了黑暗的色彩，
　　冲向东方，冲向阳光之中，
　　天空碎裂成片片，
　　修玛躺在地上，身边躺着另一个女子，
　　她银色的肌肤破碎，树林中的约定已渺无希望。
　　黑夜之母降临之时，她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

　　黑夜之母俯冲而下，
　　在混乱的战斗中，人们看见她的翅膀上闪烁着沸腾的色彩，
　　野性之心，穿过浓密的森林，
　　一道银光激射进恐怖的血红当中，
　　阴影之中，出现了一个比黑暗还黑，
　　排挤所有的空气、所有的光芒、所有的阴影。
　　将他的长枪刺进一片虚无之中。

　　修玛在久违的阳光下陷入永恒的睡眠。
　　借着长枪，和他必须一直走到最后的兄弟们，
　　他将恶龙赶回一片虚无当中，世界终于恢复了平衡。

　　接受了新的自由，震惊于眼前的明亮和色彩，
　　微风吹拂着祝福，
　　骑士们带着修玛，带着屠龙枪，
　　带到山脚底下的树林里。
　　他们将这人带回了这个成为圣地、家园的树林。
　　长枪、盔甲、屠龙勇士，
　　从历史中消失。
　　但在红、银满月的夜晚，
　　月光照着山丘，照亮着一个女子和男子的身影，
　　闪耀着钢铁和银的光泽，银和钢铁的光泽，
　　俯看着眼前宁静的、安详的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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