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112)_丹·西蒙斯

一一二

　　一个正中央的影像，可能是由下层轨道上一艘通讯船传来的，显示出那个星球的十二面像图，三万平方公尺的表面仍然完整无缺，仍在天堂之门的太阳强烈的光线中。然后，突然之间，光亮增强，整个结构最近的一面似乎白热化而塌陷下去。不到三秒钟，整个球体膨胀起来，被困在其中的基点逃脱出来将半径六百公里之内的一切吞食。

　　就在同一瞬间，大部分的影像和很多列的数据全都化为空白。

　　“所有传送门的连接终结。”辛赫宣布道：“系统内的数据现在只由超光速通讯传送设备传送。”

　　军方人士响起一阵表示赞许和宽慰的声音，听来很接近于叹息和呻吟的声音则来自十来位参议员和政界的顾问群。天堂之门的世界刚由万星网割除了……这是四百多年来霸联第一次有这样的损失。

　　葛莱史东转身向西黛蒲塔·艾卡喜问道：“现在由万星网到天堂之门去的时间是多久？”

　　“如果使用霍金空间跳跃推进器，在宇宙飞船上的时间是七个月。”那位助理完全没有停下来查数据就回答道：“时债约九年多。”

　　葛莱史东点了点头。天堂之门现在离最近的万星网世界也有九年之远了。

　　“这是我们的火炬船，”辛赫说道。画面是由轨道上一个前哨卫星通过高速超光速通讯跳动而色彩失真的影像传送到计算机，再以快速处理的方式传送。画面有如嵌瓷画，但总让葛莱史东想起媒体时代最初期的默片。可是这可不是卓别麟的喜剧。两朵，然后五朵，再是八朵迸裂的强光在星球上方的星空中绽放开来。

　　“由‘尼基伟马号’、‘蒂纳平号’、‘掌旗手号’和‘安德鲁保罗号’来的通讯中止。”辛赫报告道。

　　巴布雷·丹─吉迪士举起一只手。“其他四艘呢，上将？”

　　“只有刚才所说的四艘火炬船上有超光速通讯功能。前哨卫星证实另外四艘船上的无线电、微波发射器、宽带连接也都已经中止。视讯数据……”辛赫停了下来，用手比了下由自动前哨卫星传送来的画面：八个扩张而后消失的光圈，星空中满是凝结尾和新的光点。突然之间，就连这个影像也消失了。

　　“所有轨道感应装置和超光速通讯连接中止。”莫普戈将军说。他比了下手势，所有空白的光幕上显示出天堂之门的街道影像，还有始终笼罩着的低矮云层，飞行器增加了在云层上拍摄的照片──天上满是乱窜的星星。

　　“所有的报告证实已摧毁连接，”辛赫说：“乱军的先头部队现在正进入天堂之门四周的上层轨道。”

　　“那里还剩多少人？”葛莱史东问道。她身子前倾，两肘搁在桌上，双手紧紧交握。

　　“八万六千七百八十九人。”国防部长伊摩铎说。

　　“那还没有算在过去两小时里传送进去的一万两千名陆战队员。”冯·哲达特将军加上一句。

　　伊摩铎向将军点了点头。

　　葛莱史东谢过他们，把注意力转回到光幕上。数据列飘浮在上空，其中的滴要则在传真机、通讯记录器和桌面板上呈现令人心烦的数据──目前已进入系统内的乱军船舰数，在轨道上的船舰型号和数量，已入侵轨道和时间曲线的投影、能量分析，还有通讯频道截听的数据──可是葛莱史东和其他人都在注意看着相较之下不那么有情报价值而又缺少变化的超光速通讯影像，都是由飞行器或地面摄影机拍摄的：星星、云层、街道，还有葛莱史东自己在不到十二小时前，还在那里站立过的泥原散步场上方大气制造站高塔上所看到的景象。巨大的马尾草在由海湾吹来的微风中摇摆。

　　“我想他们会谈判，”雷巧参议员说：“他们先让我们看到这个fait accompli （既成事实）占领了九个世界，然后他们会来谈判，力争新的权力平衡。我是说，就算他们两波侵略行动都得到成功，也不过是在万星网和领地的将近两百个世界里少掉二十五个世界而已。”

　　“不错，”外交部长帕尔索夫说：“可是不要忘了，参议员，这其中包括了一些在战略地位上最重要的几个世界……比方说，这一个。在驱逐者的时间表上，天仑五在天堂之门后面只有两百三十五小时。”

　　雷巧参议员回瞪着帕尔索夫，“这点我很清楚。”她冷冷地说道：“我只是说驱逐者并不是真的想完全攻占我们，否则他们就太愚蠢了。霸军也不可能让第二波能这么深入地突破。这所请的‘入侵’绝对只是谈判的前奏。”

　　“也许吧，”诺德荷姆的参议员龙奎斯特说：“可是这种谈判必须有赖于──”

　　“等一下，”葛莱史东说。

　　数据列上现在显示有一百多艘驱逐者的战舰在天堂之门四周的轨道上。那里的地面部队受命除非受到攻击，否则不许开火，而在三十多个由超光速通讯传到战情室来的影像中，看不到任何动静。不过，突然之间，覆盖在泥原城上的云层亮了起来，好像打开了巨型探照灯。十来道很宽的光柱直照进海湾和城市里，除了探照灯的照明之外，葛莱史东还觉得好像是巨大的白色柱子立在地面与上方覆盖的云层之间。

　　这样的光柱突然消失，在这些宽约一百公尺的光柱底端都冒起一阵烈焰和毁灭性的旋风。海湾中的水沸腾，一阵阵巨大的水汽使得最接近的摄影机镜头都为之模糊。由高塔拍到的影像中，城里有百年历史的石造建筑物全都爆发出烈焰，向内碎裂，像是有一阵龙卷风在其间游走。全万星网知名的花园和散步场都在火焰中炸了开来，泥土和碎片飞舞，好似有看不见的犁在那里犁过。有两百多年寿命的马尾草像被飓风吹袭般地折断、燃烧，然后就消失了。

　　“波维尔级火炬船上的光矛，”辛赫在一片沉寂中说：“或者是驱逐者类似的武器。”

　　整个城市在燃烧、爆炸，被那些光柱犁为瓦砾，然后再裂得粉碎。这些超光速通讯的影像没有音响，但葛莱史东想象到她听得见尖叫。

　　那些地面上的摄影机画面一个个变黑，由大气制造站高塔上拍摄的影像在一阵白色闪光中消失。空摄照相机早已没有了，其他二十来处地面摄影机也开始闪动关闭，其中一具爆炸出可怕的深红亮光，使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揉眼睛。

　　“电浆爆炸。”冯·哲达特说：“百万吨级威力，”那是由城际运河以北的霸军陆战队防空阵地传来的影像。

　　突然之间所有的影像消失，数据输入中止。突来的黑暗使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室内的灯光开始亮起，以资补充。

　　“主要的超光速通讯发射系统没有了。”莫普戈将军说：“那原先是在高门附近的霸军基地里，埋在我们最强的防护力场下面，至少有五十公尺厚的岩石和十公尺干扰层。”

　　“锥形核爆？”巴布雷·丹─吉迪士问道。

　　“至少是这个。”莫普戈说。

　　柯尔契夫参议员站了起来，他魁梧的身子散发出几乎像熊一般的力量，“好了，这可不是什么他妈的谈判策略。驱逐者刚把一个万星网的世界化为灰烬。这是不顾一切、毫不留情的战争。文明的存续受到了考验，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

　　所有的眼光都转向梅娜·葛莱史东。

　　＊＊＊

　　领事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席奥·连恩由那架浮掠机残骸中拖了出来，将那比他年轻男人的手臂架在肩膀上，蹒跚地走了五十公尺，然后跌坐在胡黎河岸一行树下的草地上。浮掠机没有起火，但撞成一团，终于停止滑动，靠在坍塌的那堵石墙前。金属和陶聚合体的碎片散落在河岸和空无一人的路上。

　　城市正在燃烧。浓烟遮住了河对面的一切，而杰克镇的这一部分，所谓旧城区，看来好似点燃了好几个火葬柴堆，粗粗的黑色烟柱升向笼罩在上方的低矮云层。暮色中仍有雷射光和飞弹的曳尾火光划过，有时候击中来犯的登陆艇、伞兵，和不断从云中落下、有如新近收割的田地中吹起的谷壳一般的悬力场浮球。

　　“席奥，你还好吧？”

　　总督点了点头，伸手把鼻梁上的眼镜推高一点……却又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眼镜已经不见了。血由席奥的前额和手臂上流了下来。“撞到了头。”他含糊不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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