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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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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时光堡矗立在雄伟的马辔山脉最东侧的山脊上,一座恐怖的巴洛克式石城,俯瞰着北边的荒原,里面是三百间大大小小的厅房,迷宫般的阴暗走廊通往底层的大厅、高塔、角楼与阳台,通风口向上拔起半公里直至青天,向下据说能直接通到这颗星球的迷宫。从山峰吹下的冷风磨平了扶手,完全由山壁里凿出来的台阶,不论里外,哪里也去不了,一百公尺高的彩色玻璃窗捕捉得到夏至的第一道曙光或是冬至的月光,拳头大的小窗不知望向何处,数不清的风格诡异的浮雕半躲藏在隐密的壁龛,数千只石像鬼雕像从屋檐、栏杆、袖廊与圣坛向下俯看,站立的位置恰到好处,透过大厅中的木梁,刚好面向东北面的赤色窗户。在白天的太阳或晚上的油气灯照射下,他们的翅膀与驼背的影子就像是一座可怖的日晷。时光堡到处都是荆魔神教会长期驻扎的痕迹──红色天鹅绒盖住的忏悔祭坛、悬挂或站立的阿梵达塑像,手持彩色金属制的刀刃,眼睛则镶着血色宝石。更多荆魔神的雕像是刻在狭窄的阶梯或阴暗的厅房墙壁上,因此晚上,不管在哪里都可能突然被黑暗中伸出的手、石头里伸出的锐利弯刀、或是四只手臂构成的最后拥抱所惊吓到。彷佛是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精细的鲜血花纹散落在这些曾经住过人的房间里。阿拉伯式红色花纹洒在墙壁与长廊屋顶上,形成特殊的图案,床单上是凝固的褐铁色物质,走进中央的餐厅,腐烂了好几个星期食物的味道扑鼻而来,地板、墙上、桌上、椅子都用了鲜血装饰,血衣与破碎的长袍安静地躺成一堆,到处都是苍蝇的声音。 “真是个他妈的好地方,不是吗?”马汀·赛伦诺斯说,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霍依特神父走了几步进入大厅,午后的阳光从四十公尺高的天窗射入满布灰尘的柱子当中,“真是壮观,”他喃喃地说,“即使是新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也比不上。” 马汀·赛伦诺斯闻言笑了,强烈的光线加深了他脸颊与半羊半人的眉毛轮廓,“这里可是奉嗣一尊活着的神祇啊。”他说。 费德曼·卡萨德放下他的旅行包,清了清喉咙说,“这里不是在荆魔神教会成立之前就盖了吗?” “是的。”领事说。“但是他们最近两个世纪都占据此处。” “现在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人住呐。”布琅·拉蜜亚说,左手拿着她父亲的自动手枪。 每个人在刚进入时光堡都吼了二十分钟,然而沉默的回音、寂静与苍蝇的嗡嗡声终结了他们的尝试。 “是哀王比利派出的生化人与契约复制人劳工建了这座天杀的玩意儿。”诗人说,“在旋船到达前花了八个当地年时间才完成,原本应该是万星网中最豪华的观光饭店,前往时冢与诗人之城的起点,尽管我怀疑当年那些可怜低贱的生化人劳工早就知道当地人流传的荆魔神传说了。” 索尔·温朝博站在东侧窗户旁,举起女儿,让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与蜷曲的拳头上,“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他说,“让我们找块没见血的角落吃晚饭休息吧。” “我们要今晚就出发吗?”布琅·拉蜜亚问。 “去时冢?”赛伦诺斯问,在这趟旅程中首次现出真正的讶异,“你要在一片黑暗中去见荆魔神?” 拉蜜亚耸耸肩说,“有差吗?” 领事站在一扇通往岩石阳台的铅玻璃门旁,阖上了他的眼睛,身体还随着稍早缆车上下起伏而摇摆,三天以来几乎没有睡眠,再加上内心的紧张不断升高,昨晚到今晨越过山峰的过程全已模糊不清,和疲倦揉合混在一起。他赶紧睁开眼睛免得站着站着就睡着了,“我们都累了,”他说,“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早再下山吧。” 霍依特神父走出大厅来到狭窄的阳台上,他倚在参差不齐的石栏杆上问,“从这儿可以看到时冢吗?” “不行,”赛伦诺斯回答,“时冢在前面隆起的沙丘之后,看到那些白色东西了没?在北边偏西一点……那些闪闪发亮像是沙滩上牙齿碎片的东西?” “有。” “那就是诗人之城,比利王心目中济慈市的原址,各种光明与美丽事物的所在。当地人说现在那里只有游荡的无头幽魂。”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拉蜜亚问道。 赛伦诺斯回头想说些什么,看了看她仍握在手中的枪,摇摇头又别过身去。 脚步声从回旋梯的后面传了过来,卡萨德上校回到大厅,“餐厅上方有两间储藏室,”他说,“储藏室外面有个阳台,但是进出口只有这座楼梯,很容易防守。而且两间都很……干净。” 赛伦诺斯大笑,“是说没人能够杀进来呢?还是说当有人杀进来的时候,我们就无路可逃?” “我们还能逃去那儿呢?”索尔·温朝博问。 “说得没错。”领事说,他实在非常累了,背起自己的行囊,然后拉起沉重的魔比斯方块的一端,等着霍依特神父抬起另一端,“我们就照卡萨德说的办吧,找个地方过夜,好歹离开这间大厅吧,这里充满了死亡的恶臭。” * 晚餐包括他们最后剩下的干粮,赛伦诺斯带的最后一瓶酒,还有一块索尔·温朝博带的旧蛋糕,庆祝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蕾秋太小了不能吃,于是她喝一点牛奶便趴在爸爸旁边的毯子上睡着了。 雷纳·霍依特从包袱里拿出一把三角琴①,拨了几声和弦。 注①Balalaika,俄国民族乐器,拨弦乐器的一种,状似琵琶,音箱却为三角形,有三或六根弦。 “想不到你会弹琴啊!”布琅·拉蜜亚说。 “糟得很。”神父说。 领事揉揉眼睛,“我真希望我们有架钢琴。” “你是有一架啊。”马汀·赛伦诺斯说。 领事目不转睛地盯着诗人。 “召唤它过来吧,”赛伦诺斯说,“我很想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你们在讲些什么啊?”霍依特神父插嘴问,“说清楚点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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