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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BB,你听过人格再生计划吗?”

  “像葛伦农─海特那个?有啊。谁没听过。几年前我还在帝国大学做过一个呢。可是这些计划都过时了。现在没人在搞。”

  “为什么?”

  “天哪,你还真的什么鬼都不知道,是不是,布琅?人格再生计划没一个成功。就算有最好的虚拟环境控制……连奥林帕斯历史战术网都加入了……你不可能每项变量都计算得恰到好处。样版人格会出现自觉……我的意思不只是有自觉而已,像你我这样,而是自觉到它是一个人工制造的自觉人格──这一来就会导致终端怪奇回路和不谐和迷宫出现,最后直接进入埃薛尔空间。”

  “翻译一下。”我说。

  BB叹了口气,眼光飘向墙上的金蓝两色带状时钟。再五分钟他的强制午餐时间就要结束。他就可以回到真实世界了。“意思就是,”他说,“再生的人格崩溃了。发疯了。心理不正常。神经病。”

  “每一个都这样?”

  “每一个都这样。”

  “可是AI还是对这个实验有兴趣?”

  “喔,是吗?谁说的?他们一次都没做过。我听过的每一项再生计划都是人类主持的……多半是不怎么高明的大学计划。死脑筋的学院派花了一大笔钱,换来一颗学院制造的死脑袋。”

  我勉强笑了一下。还剩三分钟他就可以插上接头了。“所有再生的人格都有远程模控人体吗?”

  “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布琅?一个都没有。不能用。”

  “为什么不行?”

  “只会破坏刺激模拟而已。何况你需要完美的人体,还有一个完全精准的互动环境。听好,小子,你手上有一个再生人格,就得透过全套仿真系统让他活在他的世界里,然后你只能用梦境或互动情境来偷偷塞进几个问题。把一个人格从仿真系统拉出来放进龟速时空……”

  这是网络痞客老掉牙的讲法,意思是……不好意思我用这个词……真实世界。

  “……只会让他更早变成神经病。”他下了结论。

  我摇摇头。“对,嗯,谢啦,BB。”我走到门边。还剩三十秒,我的大学老友就能逃出时空了。

  “BB,”我又想到什么,“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再生人格,是元地球的诗人,叫约翰·济慈?”

  “济慈?喔,有啊,我的大学课本有一大篇相关报导。马地·卡洛斯大概五十年前在新剑桥弄的。”

  “结果呢?”

  “一样啊。人格出现怪奇回路。不过坏掉之前,他倒是经过一次完整的模拟死亡。某种古老疾病。”BB看看时钟,露出微笑,拿起他的分流器。接进脑袋上的插孔前,他又看我一眼,几乎带着幸福喜乐。“我想起来了,”他透过半梦半醒的笑容说,“是肺结核。”

  ***

  如果我们的社会哪天选择采取奥韦尔笔下的老大哥手段,高压统治最好的工具一定是信用曲线11。在这个完全淘汰现金,只剩一个以物易物的退化黑市的经济体系下,只要监视他或她万用卡的信用曲线,就可以实时追踪一个人的行动。有相当严厉的法规保护持卡人隐私,不过法律有个坏习惯,每当社会推力变成极权统治,法律也跟着被忽视或是废除。

  注11,Credit Wake,刷卡记录/地点所构成的记录。

  钱宁被谋杀前五天的信用曲线,显示出一个生活规律、习性节俭的人。在追踪明细芯片上的线索之前,我花了无聊的两天跟踪钱宁本人。

  资料:他独自住在东伯格森蜂巢。制式检查显示他已经在那里住了约七个本地月──不到五个标准月。早上他会在当地一间咖啡店用餐,接着传送到文艺复兴星,工作大概五小时,显然是在平面数据库进行某种研究,然后在中庭小贩的摊位上吃个简单午餐,再回到图书馆待上一两个小时,最后传送回卢瑟斯家中或到其他星球上的某间有名的餐厅。晚上十点回到他的小窝。比一般卢瑟斯中产阶级的传送次数多些,不过这份行程的其他部分就乏善可陈。万用卡明细证明,他在被谋杀的当周行程没有改变,购买商品的次数多了一些──第一天买鞋子、第二天买杂货──另外,被“谋杀”当天光顾了一间位于文艺复兴的酒吧。

  我和他一起在青岛─西双版纳传送门户附近的红龙街上一家小餐厅吃晚饭。食物很烫、很辣、很美味。

  “你过的如何?”他问。

  “好极了。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我赚了一千块,现在又找到一间好吃的港式料理。”

  “很高兴我的钱都花在重要的东西上。”

  “说到你的钱……都从哪来的?在文艺复兴的图书馆闲晃应该赚不了多少吧。”

  钱宁抬起一边眉毛。“我靠一笔小小的……遗产过活。”

  “我希望不会太小。我还想拿钱呢。”

  “对我们的事情来说够用了,拉蜜亚君。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讨论的事?”

  我耸耸肩。“告诉我你在图书馆里做什么。”

  “有可能扯上关系吗?”

  “是啊,有可能。”

  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眼神里有某种东西让我膝盖发软。“你让我想到一个人,”他轻声说。

  “喔?”如果这句话由别的任何人来讲,我一定让他滚蛋。“谁?”我说。

  “一个……我以前认识的女人。很久以前。”他的手指扫过眉间,彷佛突然感到疲倦或头晕。

  “她叫什么名字?”

  “芬妮。”两个字小声到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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