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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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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投赞成票,”领事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惊讶。“有哪些人反对?” “我……”霍依特神父回答,声音有气无力。 “这主意真逊!”布琅·拉蜜亚不改立场。 费德曼·卡萨德则耸耸肩。 “统计结果:四票赞成、两票反对、一票弃权,赞成一方通过。谁要先开始讲?”领事如此宣布。 全场鸦雀无声。马汀·赛伦诺斯原本埋首书写于一小迭纸张之中,此刻却抬起头来。他将一张纸撕成细长条状,开口说道:“这边已经写好了一到七的号码,我们何不以抽签来决定顺序?” “不会太孩子气吗?”拉蜜亚道。 “我就是这么长不大,”赛伦诺斯以他一贯色瞇瞇的笑容回应。“大使啊,”他向领事点头示意:“我可以借用你戴在头上的那个金枕头吗?” 领事递过三角帽。折好的纸片投入其中,就开始传递抽签。索尔·温朝博第一个抽,马汀·赛伦诺斯则殿后。 领事小心翻开纸片,确保其他人窥探不到内容。他是第七号。内心的紧张瞬时化消,如同灌得太饱的气球一泄而空。合理推断,轮到他之前,事情就会有所变化。也许战争会让一切变成学理上不切实际的猜测;也许大家又改变主意,对故事不感兴趣;或者国王会死;还是马会死;又说不定他能教马如何说话呢17。 注17,这个典故查无所本,但似乎是“大家都该知道”的故事。版本众多,大意如下:有个人得罪了国王,要被处死了,他就向国王求情说给他一年时间,他会教国王的马说话(或是唱歌、飞行等等)。朋友知道他没那种能力,就问他为什么还跟国王提出这样的请求。他回答说,一年内会发生什么事实在很难讲,国王可能会死,马可能会死,他也可能会死云云。于是这几句就有“世事难料,耍点手段能拖就拖”的引申意义。 (别再喝威士忌了,)领事心想。 “谁是第一个?”马汀·赛伦诺斯问道。 短暂的静默之中,领事依稀听见树叶随着感觉不出的微风摇曳作响。 “是我。”霍依特神父应答。这位教士的表情显露出身心勉强承受着痛苦,领事过去只有在罹患末期重症的朋友脸上看见过。霍依特举起他的签纸,大而潦草的“1”字清楚呈现。 “好,那就开始吧!”赛伦诺斯说。 “现在?”教士有所迟疑。 “为什么不行?”诗人反诘。除了益发通红的脸颊,以及几分像恶鬼般挑起的眉毛,实在看不出他已经喝掉两瓶红酒。“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要降落,何况只要等到我们安全着陆,并且在平凡的当地人群中安顿下来,我就要好好睡掉冷冻神游的感觉。” 索尔·温朝博轻声赞同:“我们的朋友讲得没错。真要说故事的话,每天晚餐后的时间的确非常适合。” 霍依特难父叹口气,随即起身。“请稍候。”他离开餐厅甲板。 经过好几分钟,布琅·拉蜜亚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说他是不是在发神经?” “才没有,”雷纳·霍依特自黑暗中浮现身影,从被当作主要通道的木制电扶梯那头走过来。“我需要这些东西。”入座同时,他把两本脏污的小笔记丢在桌上。 “不公平!怎么可以拿祈祷书里的故事来充数?大博士18,规定可是要说我们自己的故事啊!”赛伦诺斯抗议道。 注18,Magus,受到指引前往伯利恒的东方三博士之一。这里当然是诗人挖苦教士的称谓。 “给我闭嘴!真该死!”霍依特大吼。他伸手抹过自己的脸庞,最后碰触在胸膛之上。这已经是当晚第二次,领事知道眼前这个人病得不轻。 “很抱歉,”神父说:“但如果要讲我……我的故事,就得同时讲另外一个人的。这些日志就是他写的,他是我当初来到海柏利昂的原因……如今我重回这里,也是由于他的缘故。”霍依特深深吸了一口气。 领事摸了摸笔记本。它们似乎历经一场大火,不仅肮脏,还有焦灼的痕迹。“你的朋友还保有古老的品味,如果他仍然用手写日记的话。” “是的,”霍依特回答:“如果大家都准备好,我就要开始了。” 在座一行均点头示意。用餐平台下方,一公里长的树船带着活物特有的生气穿过冷冽夜晚。索尔·温朝博将睡着的孩子抱出背巾,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座椅旁边的席垫。他取出通讯记录器,将之置于垫子附近,并且设定过滤周边的噪音。一周大的婴儿俯卧安睡。 领事向后仰身,找到了那颗蓝绿相间,被称作海柏利昂的行星。在他的注视下,这颗星星似乎愈变愈大。海特·玛斯亭把斗篷往前拉,直到阴影盖住容颜。温朝博点起烟斗。其余人等接过续杯咖啡,安坐在位子上。 听众之中,马汀·赛伦诺斯大概是最迫不及待的;他弓身向前,轻声低吟: ∮ “他说:‘好罢, 既然这故事游戏,得由在下我率先, 那请以上帝之名,欢迎最短第一签! 诸君友听吾道来,策马骑乘走向前。’ 朝圣众耳闻此语,当下便不再停歇, 讲者立刻就开始,欢乐笑意布满脸, 完整故事和陈述,全数都写在下面。”19 注19,这是乔叟《坎特伯利故事集》中〈总楔子〉的最后六行。原著由此导引出第一个〈骑士的故事〉。诗人赛伦诺斯在霍依特神父开始讲述之前完整引用该片段,其理不证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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