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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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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字辽叔,巨鹿人,为辽东太守。入晋宦历二宫。元康初,出为城阳太守,未行卒。 △自然好学论 夫喜怒哀乐、爱恶欲惧,人之有也。得意则喜,见犯则怒,乖离则哀,听和则乐,生育则爱,违好则恶,饥则欲食,逼则欲惧:凡此八者,不教而能,若论所云,即自然也。腥臊未化,饮血茹毛,以充其虚,食之始也;茹之火齐,糁以兰橘,虽所未尝,尝必美之,适于口也。匮桴土鼓,抚腹而吟,足之蹈之,以娱其喜,乐之质也。加之管弦,杂以羽毛,虽所未听,察之必乐,当其心也。民生也直,聚而勿教,肆心触意,八情必发,喜必欲与,怒必欲罚,无爪牙以奋其威,无爵赏以称其惠;爱无以奉,恶不能去。有言之曰,苴竹菅蒯,所以表哀;沟池岨,所以宽惧;弦木剡金,所以解愤;丰财殖货,所以施与。苟有肺肠,谁不忻然貌悦心释哉?尚何假于食胆蜚而嗜菖蒲菹也!且昼坐夜寝,明作暗息,天道之常,人所服习,在于幽室之中,睹烝烛之光,虽不教告,亦皎然喜于所见也。不以向有白日,与比朱门,旦则复晓,不揭此明而减其欢也。况以长夜之冥,得照太阳,情变郁陶,而发其蒙也。故以为难,事以末来,而情以本应。即使六艺纷华,名利杂诡,计而复学,亦无损于有自然之好也。(《嵇中散集》) △宅无吉凶摄生论 夫善求寿强者,必先知灾疾之所自来,然后其至可防也。祸起于此,为防于彼,则祸无自瘳矣。世有安宅葬埋阴阳度数刑德之忌,是何所生乎?不见性命,不知祸福也。不见故妄求,不知故干幸,是以善执生者,见性命之所宜,知祸福之所来,故求之实而防之信。夫多饮而走,则为澹支;数行而风,则为痒毒;久居于湿,则要疾偏枯;好内不怠,则昏丧文房。若此之类,灾之所以来,寿之所以去也。而掘基筑宅,费日苦身以求之,疾生于形,而治加于土木,是疾无瘳矣。诗曰:“恺悌君子,求福不回”者,匪避诽谤而为义然也,盖知回匪所求福也。故寿强,专气致柔,少私寡欲,直行情性之所宜,而合于养生之正度,求之于怀抱之内而得之矣。尝有不知蚕者,出口动手,皆为忌祟,不得蚕丝滋甚:为忌祟滋多,犹自以犯之也。有教之知蚕者,其颛于桑火寒暑燥湿也,于是百忌自息而利十倍。何者先不知所以然,故忌祟之情繁;后知所以然,故求之之术正,故忌祟生于不知。使知性犹如蚕,则忌祟无所立矣。多食不消,含黄丸而筮祝谴祟,或从乞胡求福者,凡人皆所笑之。何者?以智能达其无祸也。故忌祟举生于不知,由知者言之,皆乞胡也。设为三公之宅,而令愚民居之,必不为三公可知也。 夫寿夭之不可求,甚于贵贱。然则择百年之官,而望殇子之寿,孤逆魁冈,以速彭祖之夭,必不几矣。或曰:愚民必不得久居公侯宅,然则果无宅也!是性命自然,不可求矣。有贼方至,不疾逃独安,须臾遂为所虏。然则避祸趣福,无过缘理;避贼之理,莫如速逃,则斯善矣。养生之道,莫如先知,则为尽矣。夫避贼宜速章章然,故中人不难睹;避祸之理冥冥然,故明者不易见。其于理动,不可要求一也。孔子有疾,医曰:“子居处适也,饮食药也,有疾天也。医焉能事。是以知命不忧,原始反终,遂知死生之说。夫时日谴祟,古之盛王无之,而季王之所好听也。制寿宫而得夭短;求百男而无立嗣,必占不户之陵,而陵不宿草。何者?高台深宫,以隔寒暑,靡色厚味,以毒其精;亡之于实,而求之于虚,故性命不遂也。或曰:所问之师不工,则天下无工师矣。夫一栖之鸡,一栏之羊,宾至而有死者,岂居异哉?故命有制也。知命者则不滞于俗矣;若许负不相条侯,英布之黥而后王,彭祖七百,殇子之夭,是皆性命也。若相宅质居,自东徂西,而得反此,是灭性命之宜。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立高丘而观居民,则知曰东西非祸福矣。若乃忘地道之爽垲,而立制于帷墙,则所见滋褊。从达者观之,则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ㄨ然示人简矣。天地易简,而惧以细苛,是更所以为逆也。是以君子奉天明而事地察。 世之工师,占成居则险,使造新则无征,世人多其占旧,因求其造新,是见舟之行于水,而欲推之于陆,是不明数也。夫旧、新之理,犹卜筮也:夫凿龟数,可以知吉凶然不能为吉凶,何者?吉凶可知,而不可为也。夫先筮吉卦,而后名之无福,犹先筑利宅,而后居之无报也。占旧居以谴祟则可,安新居以求福则不可,则犹卜筮之说耳。俗有裁衣、种谷皆择日,衣者伤寒,种者失泽。凡火流寒至则授衣;时雨既降,则当下种。贼方至,则当疾走。今舍实趣虚。故三患随至。凡以忌祟治家者,求福,而其极皆贫,故有“知星宿,衣不覆”之谚。古言无虚,不可不察也。(《嵇中散集》) △释嵇叔夜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易》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孝经》曰:“为之宗庙,以鬼享之。”其立本有如此者。子贡称:“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仲田问神,而夫子不答。其抑末有如彼者。是何也?兹所谓明有礼乐,幽有鬼神;人谋鬼谋,以成天下之亹亹也。是以墨翟著《明鬼》之篇,董无心设难墨之说。二贤之言,俱不免于殊途而两惑。是何也?夫甚有之则愚,甚无之则诞。故三子者,皆偏辞也。子之言神,将为彼邪?唯吾亦不敢明也。夫私神立,则公神废;邪忌设,则正忌丧;宅墓占,则家道苦;背向繁,则妖心兴。子之言神,其为此乎?则唯吾之所疾急也。苟大获其类,不患微细,是以见瓶冰而知天下之寒,察旋机而得日月之动。足下细蚕种之说,因忽而不察;是噎溺未知所在,亦莫辨有舟稼也。 夫命者,所禀之分也;信顺者,成命之理也。故曰“君子修身以俟命”,“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何者?是夭遂之实也。犹食非命,而命必胥食,故然矣。若吾论曰:居怠行逆,不能令彭祖夭;则足下举信顺之难,是也。论之所说,信顺既修,则宅葬无贵。故辟之寿宫无益殇子耳。足下不云殇子以宅延,彭祖亦以宅寿。寿夭之说,使之灼然,若信顺之遂期,怠逆之夭性;而徒曰天下或有能说之者。子而不言,谁与能之?夫多食伤性,良药已病,相之所一也。诬彼实此,非所以相证也。夫寿夭不可求之宅,而得之和。故论有不知之□,足下忘于意而责于文,抑不本矣,难曰:唐虞之世,命何同延?长平之卒,命何同短?今论命者,当辨有无,无疑众寡也。苟一人有命,千万皆一也。若使此不得系命,将系宅邪?则唐虞之世,宅何同吉?长平之卒,居何同凶?亦复吾之所疑也。难曰:事之在外而能为害者,不以数心,单豹恃内而有虎。案足下之言,是豹忘所宜惧与惧所宜忘,故张毅修表,亦有内热之祸。虽内外不同,钧其非和,一曙失之,终身弗夏:是亦虎随其后矣。夫谨于邪者慢于正,详于宅者略于和。走以为先,亦非齐于所称也。今足下广之望之久矣。元亨利贞,卜之吉繇;隆准龙颜,公侯之相者,以其数所遇而形自然,不可为也。使准颜可假,则无相;繇吉可为,则无卜矣。今设为吉宅而幸福报,譬之无以异假颜准而望公侯也。是以子阳镂掌,巨君运魁,咸无益于败亡。故吾以无故而居者可占,何惑象数之理也?设吉而后居者不可,则何假为之说也。然则非宅制人,人实征宅邪,其无宅也?似未思其本耳。猎夫从林,其所遇者或禽或虎。遇禽所吉,遇虎所凶而虎也,善卜可以知之耳。是故知吉凶,非为吉凶也。故其称曰“无远近幽深,遂知来物。”不曰“遂为来物”矣。然亦卜之尽,盖理所以成相命者。至乎卜世与年,则无益于周录矣。若地之吉凶,有虎禽之类;然此地苟恶,则当所往皆凶。不得以西东有异,背向不同,宫姓无害,商则为灾。福德则吉至,刑祸则凶来也。故《诗》云:“筑室百堵,西南其户。”古之营居,宗庙为先,厩库次之,居室为后,缘人理以从事。以此议之,既知无太岁刑德也。若修古无违,亦宜吾伦。如无所不知谁从?难曰:不谓吉宅能独成福,犹夫良农,既怀善艺,又择沃土,复加耘耔,乃有盈仓之报。此言当哉!诚三者能修,则农事毕矣。若或尽以邪用,求之于虚,则宋人所谓子助苗长,败农之道也。今以冢宅喻此,宜何比邪?为树艺乎?为耘耔也?若三者有此,则请事后说;若其无征,则愈见其诬矣。今卜相有征如彼,冢宅无验如此,非所以相半也。 案《书》:周公有请命之事,仲尼非子路之祷。今钧圣而钧疾,何是非不同也?故知臣子之心,尽斯心而已,所谓”礼为情貌者”。故于臣弟,则周公请命;亲其身,则尼父不祷。足下图宅,将为礼也?其为实也?为礼则事异于古,为实则未闻显理。如是未得,吾所以为遗,而足下失所愿矣。至于时日,先王所以诫不怠而劝从事耳。俗之时日,顺妖忌而逆事理;时名虽同,其用适反。以三贤校君,愈见其合,未知所异也。 难曰:智之所知,未若所不知者众;此较通世之常滞也。然智所不知,不可以妄求;智所能知,恶其以学哉?故古之君子,修身择术,成性存存,自尽焉而已矣。今据足下所言,在所知邪?则可辨也。所不知邪?则妄求也。二者宜有一于此矣。夫小知不及大知。故乃反于有;无为有者,亦蟪蛄矣。子尤吾之验于所齐,吾亦惧子游非其域,傥有忘归之累也。(《嵇中散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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