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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百二十九


  華亭陳子龍臥子 徐孚遠闇公 宋徵璧尚木 周立勳勒卣選輯
  吳嘉胤繩如參閱

  鄒中丞奏疏(疏) 林中丞奏疏(疏)

  鄒中丞奏疏(疏)
  鄒應龍

  ◎疏
  貪橫廕臣欺君蠹國疏

  ○貪橫廕臣欺君蠹國疏【論劾嚴氏】

  臣竊惟 朝廷之優禮臣下、何其至哉、貴以崇爵、富以厚祿、以榮其身、以潤其家、足矣、然未巳也、猶恤其私而廕及其子若孫焉、復為之崇爵厚祿視其父祖亞焉、 朝廷之優禮臣下、何其至哉、夫是則為之臣者、正宜夙夜匪懈、雖捐糜其軀、猶不足以仰答萬一也、而况有貪橫欺罔、靡所不至者、可不為之切齒痛心也乎、此臣所以不避鈌鉞、而敢披瀝于 君父之前也、切照工部左侍郎嚴世蕃、本以父官、得承 簡命、歷陞清要、位貳冬卿、 朝廷之優禮也、可謂至矣、為世蕃者、臣不知宜何如以報 朝廷也、夫何頻年以來大肆身謀、蔑視國法、臣不暇一一悉數其罪、謹擇其尤者一二以凟 天聽、夫爵賞者、 朝廷之典也、臣下惡得而私之、然世蕃則視猶巳物、廣致賂遺每一開選、則某官銀若干、某官銀若干、至于陞遷也亦然、某缺銀若干、某缺銀若干、羣眾相競、則價值轉增、葢未有不遂其所需而可以自然得者、試舉一以例其餘、往年吏部稽勳司缺主事、凡資格相應者、悉就而謀之、如羣兒爭啖一餅然、于是世蕃之門紛然如市、有刑部主事今告病禮部祠祭司員外郎項治元者、本為富家、必欲得此、此時便爾嚴氏執囯政以賄成者数年可慨也乃增至一萬三千金、世蕃家人嚴年為之逓送、竟陞吏部主事、人以所賄之數有符昔之富民沈萬三者、乃以沈官兒呼之、士論囂然、醜聲日甚、本官尋以抱□抑鬱、遂告病去、夫京官之陞轉、未必盡此輩也。然此輩不終無也、夫是以往歲河南道監察御史今陞河間府知府張九功、條陳時事、有謂吏部舊用千金、今則增至萬金者、葢指治元而言之、惜乎不明言其姓名。而公論至今惜之爾今歲三月揀選官員、有舉人潘鴻業者欲得山東臨清州知州、自擕八百金、乃稱貸在京□、人一千五百金、託中書嚴鴻以二千二百金送世蕃、竟除此官、于是宰執大臣、多有面斥其非者、鴻業則惶恐自失、事遂露于同儕、夫有司之陞授、未必盡此輩也、然此輩不終無也、竊念京師借貸、利半其本、如此官者計速償巳不下三千金矣、奈何不取之民而誰取乎夫即此二事觀之、則餘可類推矣、不特此也、每遇歲時及父子生日、中外各官、俱有餽贈、遂為定例、略不見疑然、則世蕃父子所蓄、可勝計哉、以過送之人言之、有轎夫牛班頭者、有家人嚴年者、有親識中書羅龍文者、有伊子中書嚴鴻者、此輩固多、而此數人則其尤著者爾、然數人之中、嚴年尤甚、葢由主人勢焰熏天、故彼自爾尊重、以鶴山為道號、與士夫相往來、歷年黷貨、何止百十萬金、往歲大學士嚴嵩生辰、彼則以數萬金為壽、夫家人之富如此。主人當何如耶。又有極惡家人嚴冬者、今在南京揚州儀真等處、用強奪買人田產數十處。每處價可數千金、賣者價銀纔得十之四五而已、剝取民財、侵奪民利、如此類甚多、昔人所謂敢怒而不敢言者、其斯之謂與、夫世蕃黷貨欺 君、不忠甚矣、然猶有可議者、往值母喪、例應回籍荷蒙 皇上軫念伊父嵩年老、 綸音留以侍養、命其子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嚴鵠送喪、夫為世蕃者、猶當比例陳情、以盡子道可也、夫何一聞成命、遂喜不自勝、葢彼自知所為不道、惟恐身去被人指摘、且縱淫偷安巳久、亦不任行路苦辛、應酬倥偬也、故肆然家居明示謝客、暗通賄遺、姬妾滿前、酣飲竟夕、今一目巳盲、而憸心不悛、昔人謂求忠臣于孝子之門者、臣敢必其不可得矣、然猶縱子鵠沿途取索、郡邑為空、恣意鞭箠、民生塗炭、此其為心何如也、夫今天下水旱頻仍。倭虜未服。民窮財乏。難以措置者。正由世蕃父子貪淫過甚。為官者勢必剝民脂膏。空人皮骨。以奉彼之欲。以償巳之費而後巳。夫是則民奚以不貧。民貧則國奚以得富。去歲因天旱奉 旨斥貪墨。荷蒙 皇上聖明。所斥降者凡數百人而此賊實為罪首。反不與焉。何則。彼父子積威所劫、天下畏之如虎狼蛇蝎、且黨類布列、搖動掣肘、言之自取禍階故人不敢及之耳、比臣待罪行人、原無言責今蒙 聖恩擢以言官、世宗時嘗有何不早言之駁故言先時無言責尚何愛惜一死、而緘默苟容以負 皇上、以負 祖宗乎、參照工部左侍郎嚴世蕃、本以鄙夫、謬膺蔭秩、不思奉公盡職、顧乃罔 上行私、明開請託之門、汙同狗彘、陰塞忠良之路狠似豺狼、項元治一主事也。乃受金一萬三千。則陞京堂者所獲之多具見。潘鴻業一知州也。必用金二千二百。則轉方面者所費之數可知。任中書羅龍文為腹心、自目之曰此吾弄臣、是 朝廷之官、輒敢玩侮、聽家人嚴年之主使、人稱之曰鶴山先生、是童僕之賤、亦爾尊榮、一歲而生日禮節序禮、各臣之解送、魚貫珠聯、一季而茶果儀、問安儀、各處之餽遺、斗量車載、逓運珍奇寶貝、水陸絡繹無休、道路為之長嗟、奪占田地房屋、左右侵凌未巳、士民付之一嘆錦衣玉食、僭擬王侯、作福逞威、權傾中外、生民之膏髓、剝歛無遺、時事之艱難、坐視罔恤、居喪無禮、教子惟貪、不孝不忠、大姦大惡、故天下雖婦人小子、亦願臠其肉而泄其憤懣之心、然內外有文武百官莫敢、指其名而數其欺罔之罪、此臣所以切齒痛心、而冐死以凟、 天聽也、再照大學士嚴嵩、致位首相、受國厚恩、植黨蔽賢、何有廊廟之度、招權納賄、寔同市井之為、庭訓無方、官常失職、戒之在得、甘背先聖格言專擅選官、輒犯 天朝明律、此其罪當首論者也、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嚴鵠、叨 朝廷之冠裳、藉父祖之威勢、視祖母喪為奇貨、一路恣意需索、郡邑因之罄囊、逞錦衣官為近臣、百官極力承迎、豪傑為之喪氣、此其毛頭鼠輩、亦敢狐假虎威、罪當併論者也、如蒙 皇上俯納臣之愚忠、洞察逆黨、如果臣言不謬、將嚴嵩等或姑令退休、或加之顯罰、或斬世蕃之頭、懸之藁竿、以示天下萬世、為臣子不忠不孝者之戒、則天下之人、有不稽首稱快、仰頌 聖明者、未之有也、如是則羣黨可以漸除、善類可以日進、官清則政善、政善則民安、國用有不足、四境有不寧 聖化有不隆盛者、亦未之有也、如或臣言不實、則願斬臣之首、亦懸之藁竿以謝世蕃父子、以為天下萬世言官欺誑者之戒、則臣雖在九泉亦無恨也

  林中丞奏疏(疏)
  林潤

  ◎疏
  申逆罪正典刑以彰天討疏

  ○申逆罪正典刑以彰天討疏【論刻嚴氏】

  臣聞君親無將春秋誅意。故亂臣賊子、天下之所共誅、幽明之所同憤也、臣近因嚴世蕃羅龍文罪惡顯著、敬陳其概、上凟 宸聞、仰荷 聖明洞察、專委拿送、臣感激就道、馳赴九江、凡所經過府州縣、及江西境內之民、聞風聚觀、歡呼鼓舞、若出於湯火之中、而躋于春臺之上、又莫不舉手加額祝曰 聖天子為民除害造福、誠願萬壽無疆、臣因備詢其事、始得逆狀之詳、竊思世蕃之首惡雖拿、而餘黨猶未解、禍根猶未絕、人情洶洶、尚慮其後、此臣所以切齒痛心、不避斧鉞而再凟 天威、伏惟 陛下少垂鑒焉、切照逆犯嚴世蕃罪惡滔天、積非一日、而近時不法之事、又非一端、任彭孔為主謀、任羅龍文為羽翼、任惡男嚴鵠等家人嚴珍二等為爪牙、窮兇極欲、無所不至、在省城巳占倉基、而又併吞宗室之府第、在袁州巳占官地、而又侵奪平民之居房、改祝 聖之寺以為家祠、鑿穿城之池以象西海、其直欄橫檻、峻宇雕墻巍然朝堂之規模也、袁城之中、列為五府、南府居紹慶、中府居紹康、而嚴嵩與世蕃則居相府、廊房廻繞萬間、店舍環垣數里、招四方之亡民、為護衛之壯丁、森然分封之儀度也、總天下之貨寶、盡入其家、傾天下之庫藏、莫比其蓄、世蕃巳踰天府、諸子各冠東南雖豪奴之嚴年、謀客之彭孔、倚勢而作威福、家資亦稱億萬。閭閻膏腴、剝削殆盡、民窮盜起、職此之由、從古以來、未有以擬其貪、而彼方揚揚誇于眾曰 朝廷有我富乎、粉黛之女、列屋羣居、所衣皆龍鳳之絹所餙盡珍珠之寶、張象牙之床、圍金絲之帳、朝歌而夜弦、左斟而右舞、宣淫無度、汙衊綱常、從古以來未有以擬其奢、而彼又揚揚誇于眾曰 朝廷有我樂乎、養家丁已踰二千、納亡叛更倍其數、以造房為名、而聚四千之眾、以防盜為名、而募數千之兵、精悍皆在其中、妖術並收于內、且則伐鼓而聚、暮則鳴金而解、故有嚴珍一則窩藏強盜、而白晝行兇、如郭宜三劉相誼洪斗文攀錦?回鍾福秀等百十餘人、明稱嚴府官舍、出沒于湖廣江西之界、打劫無忌、近有萍鄉縣張恭八之家、則被其殺死男口、淫汙婦女、有瑞州過客况巧兒、則被其戮死性命、劫奪財物、此則袁州府已擒獲三十餘人、招申兵備道可證也、有嚴壽二則陰養刺客而昏夜殺人、壽二與胡龍之妻何香兒稔姦、遂令勇士刺其夫而拐其妻、此則分宜縣訪獲成招監侯可証也、或奪人妻女、而致其孤寡者、則有嚴艮一占周龍一之妻、嚴艮二占易通秀之妻、嚴思一占易江之妻、嚴來童占鄢艮六之婦、或受人投獻、而歐傷人命者、則有嚴和鳴之傷鄒均重、嚴鳴鳳之傷黃質練、嚴樊之傷任良謀、嚴瑞朋之傷鄒公顯、或奪人田地、而負累賠糧者、則有嚴富之騙陳寶也有嚴景八之騙孔源也、有嚴臻富之騙彭栢也、有嚴進壽之騙鍾發聲也、有嚴琴之騙楊宗儀也、有嚴珍之騙郭寓也、有嚴七之騙鄧承勣也、有嚴積之騙彭槐也、或奪人之房基、而掯價不與者、則有被嚴保之害者、李三元也、被嚴思之害者、崔元二也、被嚴勤之害者、王鎧也、被嚴珍之害者黃袞也、被嚴二漢之害者、林紹新也、被嚴仲一之害者、彭述古也、被嚴富二之害者、蕭珠也、被嚴艮之害者、張文耀也、被嚴志之害者、朱寶王鑾也、被嚴珍二之害者、楊允積陳子良也、凡此皆世蕃之黨令、彭孔之主謀、敗露者巳如斯。而陰秘者又不知其何限也。告發者已如斯。而懼勢含冤者。又不知其何限也。結斷申詳者巳如斯。而把持抑案不行者。又不知其何限也。袁州府一衙門間理者巳如斯。而在別衙門者又不知其何限也。自四十二年十一月起至四十三年四月止、半年之間巳如斯。其餘臣所不及查者又不知其何限也。臣竊思宸濠逆謀之初、亦不過招納賊首。誘致姦人。受獻田產而巳。今世蕃之不法。揆之于逆濠無異。其後即命林侍御籍沒其家先是報数巨萬萬然嚴氏不無隱匿流散必欲追比如額江右之民不能無累於是恨嚴氏益深矣故今日民苦于蕃。殆甚于當日之民苦于濠耳。且江廣閩楚山谷之賊。垂涎彼家積貲蓄威觀釁。葢未嘗一日忘也。是在江西隱憂不在世蓄則在山賊矣况世蕃包藏禍心、巳著於在朝之日、臣又請而實之、伊藩典模妄懷異念、今籍沒其府、則有呪咀之詞、又有九五當乾之牌、見貯河南布政司、是伊藩不軌之迹、甚昭彰矣然其陰結於內者、實世蕃也、世蕃受典楧賂金十餘萬而主其謀、故典楧敢逞其狂背之志、及聞世蕃問遣典楧之望巳孤、遂差樂工三十餘人至其家倒賍回至吉安地方、俱為世蕃計殺、此中外大小臣工之所共明也、故臣前論伊藩之疏、有曰托交竄逆之門數萬通神、陰扶默助、葢巳指世蕃而言矣、是世蕃之陰結典楧。又何異干錢寧臧賢之交通宸濠乎。幸賴聖明英斷早發典楧之姦、先逐世蕃于外、以消隙寢邪於未萌、不然、則內外夾謀、雖萬不能為宗社之憂而中州之民、恐亦無噍類矣、然則世蕃在朝之日、荐沐厚恩。猶懷異念。况今怨望于罪迯之時乎。况今不法之迯。又昭昭如是乎。是世蕃居朝則為寧賢、居鄉則為逆濠。以一人之身而總羣姦之惡、至于敗壞士風、流毒善類、紊亂紀綱、斵傷元氣、則又羣姦之所無者。臣謂雖赤其族猶有餘辜、豈特止干一身而巳哉臣又反覆思之。嚴嵩又惡得無罪、孔子謂事君之道曰勿欺也、嵩獨不聞是訓乎、夫嵩位極人臣、寵絕百僚、以義則不可欺、以恩則何忍欺、而嵩顧公然欺之何也、自世蕃問發雷州、並未赴伍。僅居南雄二月而返南雄去雷州三千餘里、而抵袁州則數程耳、嵩於往歲乃敢朦朧奏請、量移附近衛所、夫近巳莫近干家。不知更又移何處、未赴伍而求改移。既在家而復請乞。斯疏一上。物情俱駭。嵩獨不顧。恣意行私。茲非嵩之欺 陛下乎。既而伏蒙 聖旨云嵩有孫鴻看待、此恩巳特、是 陛下辭婉而意嚴、真明見萬里、亘古莫及矣、嵩又恬不為怪。仍復容留在家、以 明旨為不足恤。以國法為不足遵。惟知有私恩、而不知有公義。茲非嵩之欺 陛下乎。近奉旨拿問、有伊孫冐功濫任錦衣衛指揮嚴紹庭在京、隨差家人走報、只二十餘日、即抵袁州、嵩一聞報、又遣世蕃潛遁、乃躬謁兵備有司囑之曰小兒在家自不隱、今回文只云老夫有不起之病、令其回家、既次日、度世蕃之去稍遠、又遣其婿袁應樞囑之曰、但回云向在該衙門、並未回家、各官乃應之曰、無病而謂有病、巳不敢誣、弃伍而曰在伍孰能當罪、是眾昭昭然、尚猶粧餙無忌茲又非嵩之欺 陛下乎、向日在朝、嵩猶諉曰以一身供奉 皇上、家中之事、難以盡知、今在家矣、世蕃朝夕與俱矣、訴冤哀泣者、聲徹穹蒼、嵩亦曾聽聞矣有司受詞數千、為之問理者十之一二、其餘盡送與嵩、嵩亦檢閱其詞而處分矣、然則世蕃之惡、嵩猶諉於不知、臣未之信也、夫既知之而又縱之、不特縱之而又曲庇之、此臣所以反覆思之、謂嵩不能無罪也、故敢披瀝血誠以極忠悃、而併鳴于 君父之前伏乞 聖明詳察、敕下三法司會同多官、將臣所奏事件、逐一查究、如果臣言歷歷可據、願將羅龍文嚴世蕃處以極刑、碎肉梟首、圖示天下、以洩神人之憤、嚴紹庭併提查革、仍乞遣忠直剛正素有德望大臣一員、領敕前去、會同江西撫按議處安輯、將彭孔明正典刑以謝萬姓之怨、其無賴家人與招納亡叛之輩、尚有數千餘人、則設法解散、母貽地方之患、其家則不啻千萬萬、則籍沒輸邊、且以杜姦賊窺伺之、心、迯軍嚴鵠等與家人嚴珍一等、則提問如律、基地田產、應還官者還官、給主者給主、原占妻女、曾否給配、原負稅糧、曾否豁分、今袁州一府四縣之田、七在嚴而三在民、在嚴者皆膏腴、在民者悉瘠薄、在嚴則槩戶優免、在民則獨累不勝、臣聞百姓苦楚難支、迯散流離者接踵矣、併乞行議處、如近言官所請限田之制、限制之外、悉與百姓均差、以蘇困疲、仍出給告示、聽民赴理、一一俱為處分、母畏強禦、要在民茲、豈特地方一時之幸、實宗社無疆之慶也、其致仕大學士嚴嵩、伏乞 聖明裁斷、少加切責、以為人臣欺君之戒、臣僻遠孤寒感激知遇、糜軀圖報、乃其素心、衒直沽名、委所深恥、此犬馬之微忠、實神明之共鑒、謹此干冐 天威、臣無任忠憤激切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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