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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二天黄昏,方惠枣正要离开学校的时候,校工告诉她,有人来找她。她以为是李澄来找她一起去珠宝店,在校务处等她的,却是李澈。

  “我合格了!”李澈兴奋地告诉她。

  “恭喜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想去找阿佑,经过这里先来找你。”她在皮包里掏出两份包装得很精致的礼物出来,说:“在英国买的围巾,送给你和哥哥的。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李澈称赞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方惠枣不知道怎样把阿佑结婚的消息告诉她。

  “什么事?”李澈觉得是和她有关的。

  “阿佑准备和桃小姐结婚,他们今天去买戒指。”

  “是吗?”她深深受到打击。“谢谢你告诉我,我有点事情要办,我先走了。”她说。

  “你没事吧?”

  “没事,再见。”她镇定地说。

  “再见。”看着李澈离开,她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她竟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但她不想李澈要从阿佑口里知道,那样她会更难受。

  ***

  夕阳的余晖洒在“蒂芬尼珠宝店”旁边这家咖啡店。方惠枣来到的时候,阿佑一个人在店里呷着咖啡。

  “桃小姐还没来吗?”

  “她上午去了买东西,我们约好在这里等。”

  方惠枣看看手表说:“时间还早呢,我们早到了。”

  夕阳冉冉西下,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等待另外两个人。

  “阿澄这个人老是喜欢迟到。”她微笑说。

  “雪露也是,她很少准时的。”阿佑笑着说。

  傍晚七点钟,“蒂芬尼珠宝店”已经关门,他们不能再骗自己。

  “雪露是不会来的了。”阿佑说。他已经习惯了她常常离开他,只是,这一次,他伤得最重。

  方惠枣望着街外,她还是竭力让自己相信李澄是会来的,他是爱她的。

  晚上九点钟了,骗自己也是有一个期限的。她知道他是不会来的了。

  “我去打电话给李澄,他这个冒失鬼,可能还在家里睡觉。”阿佑站起来说。

  “阿佑,不用了,他要来自然会来。”确定了他不会来,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阿佑坐下来,他们又这样等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我和你是注定等待的,她和他是注定失约的。”阿佑苦笑着说。

  “是的,我和你是注定等待的。”她曾经以为,伤心是会流很多眼泪的;原来真正的伤心,是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爱他已经到了绝望的程度,现在她觉得很平静。

  “我们走吧。”她跟阿佑说,“我还要去机场送机,我爸爸妈妈今天去加拿大。”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谢谢你。他们想见的人不是你。”

  方惠枣赶到机场送行,她原本以为她会和李澄一起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彷佛他从来没有在她生命里出现过。

  “阿枣,我们等你等得好心急。”妈妈搂着她说。

  她伏在妈妈怀里,别离的滋味不好受,但人生总是欢聚少,别离多。她忽然明白李澄为什么讨厌别离,她也讨厌别离,尤其要和他别离。

  ***

  李澈来到“鸡蛋”找阿佑,阿佑正躲在二楼喝酒,看到李澈,他忽然有些感慨,他有点爱她,但是那一点爱不足以营养生命,他是配不起她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考试成绩怎样?”

  “考到了。”

  “恭喜你。”

  李澈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他,说:“这是我在英国买的一套餐具,本来就打算送给你,现在可以当作是送给你和桃小姐的结婚礼物。”

  “谢谢你——”他勉强挤出笑容。

  “听说你们今天去买戒指——”

  “嗯。”

  “为什么她随时可以走,又随时可以回来?太不公平了!”她本来打算很冷静的来向他道贺,但是一旦来到他跟前,她就控制不了自己。她用在自己身上的麻醉药已经失效。

  “谁叫我喜欢她——”阿佑无奈地说。

  “是的,谁叫我喜欢你——”她伤心地说。

  “阿澈,你很好,可惜——”他企图安慰她。

  “不要说可惜,我最讨厌就是‘可惜’这两个字。”她哽咽。

  “祝你幸福。”她说。

  “谢谢。”他没有勇气告诉她,桃雪露今天根本没有来。

  ***

  方惠枣没有回家,她知道李澄不会在家里,每一次,当他想逃避她,他会去另一个地方。

  她来到球场,李澄果然在球场上跟一群小孩子踢足球。

  她走到他跟前,他垂头丧气地站着,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又要答应跟我结婚?”她问。

  “这样你会快乐——”

  “阿澄,爱情不是创作,不是随兴之所至的——”她恨他。

  “如果爱情是一个妥协的游戏,我们又何必玩这个游戏?”

  “是的,我们都累了。”她凄然说。

  “对不起,我不适合你。”他沮丧地说。

  “我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可以无限期等你,可惜你的爱是限量生产的精品,我负担不起。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这一辈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嗯——”他垂下头。

  她把他留在球场上,他是她负担不起的,他们只会互相伤害。

  李澄离开球场回到家里,方惠枣已经搬走了,只留下那一辆脚踏车。

  李澄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也许她说得对,他们都累了。承诺是男人和女人的一场角力,有时候皆大欢喜,多数时候却是两败俱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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