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张小娴 > 蓝蝴蝶之吻 | 上页 下页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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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但梦三,就像一个妹妹爱她善良的兄长,那是多么朴拙的一份感情。 她望着放在床边的一盘红枣糕,那是贝贝怕她饿,特地做给她吃的。 “你吃一点吧,贝贝说是补血的。”她以妹妹命令兄长的口吻说。 “你不吃。”他问她。 “我没胃口。”她微弱地回答他说。 但梦三拈起一片红枣糕,慢慢地吃,哄她说:“你不吃东西,哪有气力跟我们回帐篷去唱歌?” 大妈妈给她做了许多漂亮的歌衫,她以为再没有机会穿了。第一次上台的歌女,都有点怯场,但她一点也不,好像唱歌是她的天职。有时候,她会想起跟燕孤行在帐篷里看星斗的那个晚上,记忆中,连那个妖里妖气的小村落,好像也镀上了一层五彩幻影。可惜,歌舞团的大帐篷很漂亮,没有可以看到星星的破洞。 这时,山上传来灰色教堂的钟声,像天堂的呼唤:“敲钟了。”她对但梦三说。 然而,教堂的清音救不了她。 那天半夜,她突然感到全身的血管疯狂震颤,一把邪恶的声音从她里面吼出来,像男人的声音,也像女人,对她说:“起来!起来!” 她着魔似的掀开身上的被子,看见大妈妈睡在舱房另一边一张临时放置的床铺上,像昏睡似的。她下了床,披上放在旁边的一件斗篷,跌跌绊绊地走出房间。 天鹅船停在岸边,没放桥板,她一脚踏空,竟没掉到河里去,而是像猫儿般着地。她踉跄往前,赤脚穿过与人等高的芦苇,走过一个阴森的古墓,越过一片荒芜的荆棘丛,脚下竟没流一点血,然后,她走进一个野树林。 一阵漫天漫地的狂风席卷而来,她几乎站不稳,头上的帽兜给吹开了,长发扑面。这时,一场暴雨冲下来,雨的颜色像鲜血,发出腥臭的味道,是乌鸦的血。死乌鸦如雨般撒落,覆盖了林中的荒草,堵住她双脚,她吓得往后退,血雨打在她脸上,打进她眼睛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摔然变得像野豹般亮。 树上的猫头鹰尖叫,眼睛暴凸,红雨不停地下,树枝在狂风中战栗,根抵也流露出畏惧。她害怕了,大叫:“是谁?” 一声乖戾的大笑从黑暗中冒出来,但她什么也看不见。死乌鸦停止掉落,而依然红得像血。 “神王再生!”一把男声以无比敬畏的语气呼喊,那声音好像从一棵狰狞的老树后面叫出来,却没有形影,瞬间碎成千万个回音。 “神正替换了她的血!”一把女声以欢欣的口气从另一棵更狰狞的老树后面叫出来,同样碎成让人背脊发凉的回音。 “可惜她是个女的。”男声沉郁地说。 “但她胜过千亿个男人!”女声骄傲呐喊。 “亲情啊!多么优秀的灵魂!”男声号着。 “优秀的血遍布她全身。”女声尖锐刺耳又谄媚。 “你们到底是谁。”蓝月儿大叫。 “吾等是汝之仆人。”男声变得卑屈。 “汝是吾等之主子。”女声如诵唱般喊着,几近呻吟。 老树突然长出了舌头,高喊:“女王!女王!” 林中野草长出一张张可怖的女人脸孔嘶喊:“昨天汝是凡人,今天汝是女王。” “汝是吸血女王!”男声惊惧抖颤。 “血的味道是不是鲜美一如甘泉。”女声在黑暗中一丝丝渗出来。 一条三头大蟒蛇在一棵老树上盘缠,三个头互相撕咬,凄厉嚎叫。 “我不是!我不是!”蓝月儿两膝一曲,跌倒在地上哭喊,“我宁可死掉入地狱。” “无死也无不死。”那把男声以庄严的语气说。 “无尽亦无天界。”女声缓缓念出。 “只有一个东西。”男声一个个字吐出来。 “无畏无惧仅凭自己的力量。”风静止了,女声在黑暗中回荡。 “除他以外没有别的东西。”男声显得阴阳怪气,像奴隶的语调。 “只有黑暗……”女声流露出畏怖。 “这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男声附和说。 “一切都将不朽广女声狂歌。 “汝是永生之王!黑暗之尊!”男声宣布,每一个字都狠狠从牙缝里吼出来。 “不!我不是!我不是吸血鬼!”蓝月儿伏在地上哭号。但她清清楚楚感到心中燃烧着一种邪恶的火,把她通体烧透。她好渴,好想饮一口血,这一刻,她甚至会不惜杀死一个人来豪饮他身上的鲜血。 冰凉的红雨打在她身上,听起来像心头的沉重,野树林重归一片沉寂,她缓缓抬起脸,看到一个魁影立在她跟前,张开一把红色雨伞为她挡雨。她认出那是她母亲白若兰的幽灵。 人死了便不再长年岁,白若兰仍然像生前那样年轻,身上穿着从前钟爱的白色绉纱裙子,流着泪看她女儿。 “妈!”蓝月儿喊了一声,几许辛酸涌上眼睛。 白若兰把她扶起来。 “我是不是吸血鬼。”蓝月儿激动地问她母亲,声音震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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