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张小娴 > 红颜露水 | 上页 下页


  “那你怎么召出租车回去?”她问。

  徐承勋看了看自己的腿,笑着回答:“我走路回去。”

  刑露开了门进屋里去,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她在门后面的一把椅子坐下来,疲倦地把脚上的皮靴脱掉。

  明真这时从浴室里出来。“你回来啦?”

  刑露点点头,把皮靴在一边放好。

  雨忽然下大了,啪嗒啪嗒地打在敞开的窗子上。

  “刚刚还没这么大雨。”明真说着想走过去关窗。

  “我来吧。”刑露说。

  起身去关窗的时候,刑露站在窗前,往街上看去,看到徐承勋从公寓出来,一辆车厢顶亮着灯的出租车在他面前缓缓驶过,他没招手,双手在裤子的两个口袋里,踩着水花轻快地往前走。

  刑露心里想:“他说到做到,这多么傻啊!”

  “刚刚有人送你回来吗?”明真好奇地问,“我好像听到你在外面跟一个人说话。”

  刑露没有否认。

  “是什么人?他是不是想追求你?快告诉我吧。”

  刑露轻蔑地回答说:“只是个不重要的人。”

  那天夜里,刑露蜷缩在她那张窄小的床上,心里却想着那幅泰晤士河畔。

  她心里说:“他画得多像啊!泰晤士河就是那个样子!”

  突然她又惆怅地想:“也许我已经忘记了泰晤士河是什么样子的了。”

  随后她脸转向墙壁,眼睛发出奇怪的光芒,嘴里喃喃说:“得要让他快一点爱上我!”

  第二天早上醒来,刑露经过老姑娘的那家花店时,挑了一束新鲜的红玫瑰,付了钱,听到老姑娘在背后嘀咕:“长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总是自己买玫瑰花!”

  快要到咖啡店的时候,她远远就看到徐承勋站在咖啡店外面。他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低下头去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刑露走过去,对徐承勋说:“你还真早呢!”

  徐承勋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有如阳光般的笑容,说:“想喝一杯早上的咖啡!”

  刑露瞥了他一眼说:“哦……原来是为了咖啡。”

  “哦……那又不是!”徐承勋连忙说。

  “可以替我拿着吗?有刺的,小心别扎到手。”刑露把手里的花交给徐承勋,掏出钥匙打开咖啡店的门。

  徐承勋拿着花,顽皮地说:“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像小王子!”

  “《小王子》里的小王子只有一朵玫瑰啊!而且是住在小行星上的。”刑露把卷闸往上拉开。

  “小王子很爱他那朵玫瑰。”徐承勋替她打开咖啡店的玻璃门。

  “可惜玫瑰不爱他。”刑露一边走进去一边说,“而且,他爱玫瑰的话,就不会把她丢在行星上,自己去旅行了。”

  “但小王子临走前做了一个玻璃屏风给她啊!”

  刑露拿起吧台上的一只玻璃大水瓶,注满了水,接过徐承勋手里的玫瑰,插到瓶里,开始动手磨咖啡豆。

  她带着微笑问徐承勋:“你吃过早餐了吗?”

  徐承勋回答说:“还没有。”

  “我正准备做松饼呢。有兴趣吗?”

  “你会做松饼?”

  刑露瞥了他一眼说:“我不只会做核桃仁黑巧克力蛋糕。”

  徐承勋说:“那个已经很厉害了!”

  “我还会做面包,今天我打算做一个核桃仁无花果面包。”

  徐承勋露出惊叹的神色说:“你连面包都会做?”

  刑露笑开了,把刚刚冲好的咖啡递给他说:“我可以做一桌子的菜。”

  “哦……谢谢你。”徐承勋双手捧着咖啡,有点结巴地问道,“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那是美妙的一天,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然后到一家小餐馆吃饭。徐承勋充满活力,总是那么愉快,那愉快的气氛能感染身边的人。他们什么都谈,刚刚看完的电影、喜欢的书,还有他那些有趣的朋友。他教会她如何欢笑,而她已经很久没有由衷地笑出来了。当他谈到喜欢的画时,那些也正是她喜欢的,她默默佩服他的鉴赏力。他又告诉她,有一种英国玫瑰叫“昨日”。刑露笑笑说,她只听过“披头四”和“木匠乐队”的《昨日》。

  送她回家的路上,徐承勋说:“《快乐王子》里的王子,没有玫瑰;不过,他有一只燕子,那只燕子爱上了岸边的芦苇,但是芦苇不爱它……结果,它没有南飞,留了下来,替快乐王子把身上的珠宝——送给穷人。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个故事。”

  这时候,徐承勋怯怯的手伸过来握住刑露的手。

  刑露羞涩地说:“最后,燕子冻死在快乐王子像的脚边啊!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王子。”

  他们相爱了。是怎么开始的呢?仿佛比她预期的还要快,有如海浪般扑向人生,冲击人生。她躲不开。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们去看电影。徐承勋去买戏票,刑露在商场里闲逛着等他。那儿刚好有一家卖古董珠宝的小店,她额头贴在橱窗上,看着里面两盏小射灯照着的一颗胖胖的玫瑰金戒指,圆鼓鼓的戒面上头,镶着一颗约莫五十分左右的钻石。以前在珠宝店上班的时候,她见过比这颗戒指名贵许多的珠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颗戒指却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心里想着:“是谁戴过的呢?好漂亮!”

  突然之间,她在橱窗的玻璃上看到一张脸,是那个光头矮小的男人的脸,他就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看。

  刑露扭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心里怦跳起来,叫道:“我明明看到他的!又是他!他打算一直监视我吗?”

  她追出商场去,想看看那个人跑到哪里去。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整个人抖了一下,猛然回过头来。

  “可以进去了。”徐承勋手里拿着两张刚刚买的戏票。看到她苍白着脸,他问她,“你怎么了?”

  刑露手按着额头说:“你吓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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