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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梦(1)


  一段小小的飞翔。
  却飞不远,也飞不高,无助地,坠落地面。

  大虫:

  我为了和雪卿碰面,其实刻意妆扮了一番,让自己的精神看起来,嗯,还可以。

  “我只想看看,另一个看起来很糟,如果这一个看起来很好,我就撒手不管。”

  她眯起眼仔细打量,然后叹了一口气:

  “真是何必呢?你们两个。”

  原来,我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太可以。

  她说,费了好大的力量,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那么八卦婆呢。”

  据说,你的离婚确是在美国就办妥了,只是前妻坚持返回台北再完成国内的户籍手续。这一次她父亲病重,她返乡探病,你也帮着照应,当你去医院时,便让她回你住处休息,我的电话不巧正是那时打去的。

  “谁叫你打电话去?你要是等他打电话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而我仍然记得,是在与你通话后的二十四个小时,我的思念勃勃生发,至不可抑止的地步,我的手指像跳房子似的轻巧,按下那一连串的号码。

  如今,你的前妻已归返美国,你们的手续也全部完成。

  所以,你说,现在是一个新的生命了。

  可不可以重新认识呢?

  你问。

  “其实,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两个人在感情上好像都很孤拐高傲,怎么能遇在一起的?”

  因为渴望被爱,所以变得卑微。

  因为渴望去爱,所以变得谦逊了。

  我没有回答雪卿,只是笑笑。那笑容映照在餐厅的玻璃镜墙上,竟有些寂寞。

  已经是第三天了,我的答录机里没有你的留言。

  有一天深夜,辗转反侧,无法成眠,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打电话给你?如果你的电话不来,我为什么不打去?

  可是在电话里要说什么呢?

  (喂!你睡得好吗?终于,终于我知道失眠的空虚了。)

  每天去学校上课前,我把音响开得极大声,在振奋人心的“加州阳光”旋律中,精神抖擞地出门。努力地在微笑中进教室,很喜欢上课,很害怕下课后突然低落的情绪。

  周末中午,刚开完系务会议,仿佛看见欣树的身影,在楼梯口问了闪,不见了。我缓缓收拾资料,和其他的老师道别,心想这个周末该做什么?也许去租两卷好片子回家看:吃碗泡面,而且把汤全喝光,胃里撑得饱饱的,或许容易入睡。

  老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湘湘。

  梳两条印第安发辫,雪白的棉衬衫,泛白的浅蓝色裙子。

  (我印象极深刻,而且一直一直记得她的样子。)

  “请闭上眼睛。”湘湘说。

  我照着做了,然后便听见我熟悉而喜爱的音乐,是……啊!STAND BY ME——

  我睁开眼,看见欣树和其他几个学生,用手风琴和吉他演奏着——

  Stand by me——stand by me

  看着围绕身旁的他们,我明了,也感谢。

  “肯不肯赏脸,与克杂乐团一块午餐啊?”湘湘笑着问。

  原来,周末下午,他们社团举行庆生party,十月的寿星只有欣树一个人,他们邀我一起。欣树送我们到餐厅后,先赶去中央图书馆查资料,然后大伙再会合。

  “怎么连饭也不吃?”我问。

  欣树笑笑:

  “来不及啦。”

  “因为他不幸和我一组,只好遇弱则强了。”湘湘立即自首:“都是我拖累了他。”

  “知道就好。”欣树敲敲湘湘的脑袋。

  “哇!”湘湘嚷:“你们有没有听见好大的回声?”

  “为什么?”

  “因为里面空间太大,脑容量太小。”

  大家都笑起来,欣树笑着离开了。

  (如果他知道后来的事,会不会如此轻易离开?)

  接着,大家一直开玩笑,说了好些与脑袋有关的笑话。

  “老师我跟你说,以前我最害怕三十岁没有结婚的女老师。”湘湘说起初中时的情懂迷糊,常被羞辱,有个女老师总说她是猪脑,而巨还在冰箱里。

  “什么意思?”

  “还没解冻啊。结婚以后,她会笑了,跟师文介绍我的时候,说,那!这就是我们班那个很可爱的,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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