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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养一条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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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解释这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向往,只因为承受了你许多好处,不愿负欠,希望可以报偿。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而深刻的内涵。 只是你平日看起来倔傲冷漠,不流露情感的脸孔,在我眼前出现卑微的自抑,苦恼的神色,令我迷惑了。 然而,我不愿承认那是爱情。 有这么多不能掌握的因素,有这么些令人难堪的现实,如何能够成就纯粹美好,我向来憧憬的那种爱情? 不如只是寻常的朋友。 “嗨!蝴蝶,什么时候回来的?” “开学就回来啦!你好吗?” “不错。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喝下午茶。” “再约吧。没事啦?” “没事了。” “问候迅猛龙——哦,问候你妻子。” 她始终确实存在。 “谢谢。”你顿了顿:“她不是迅猛龙,她其实是我温驯的白鸽。” 我在胸口充塞异物,几乎窒息的痛苦挣扎中醒来。 她其实是你温驯的白鸽。 此刻,你可能正与白鸽在一起,三四年的契阔,不会无话可说吧?为着仳离而相见,前尘往事浮现眼前,免不了要眷恋的吧?提起那个不幸早夭的孩子,免不了要伤痛的吧?还有许多许多我不知道的缱绻温柔,甘苦共尝的患难相依,这些那些回忆,看到彼此的时候,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白鸽!谁能拒绝白鸽的美丽与驯良? 把自己裹闭在毛毯里,听见一种呻吟与喘息混合在一起,闷闷的声音,是我呢!我才是迅猛龙。猛惊、掠夺和丑陋—— 不要!我不要这样。 (我宁愿恍惚。) 不可以这样。 我坐起来,扭亮一盏小灯,开始编梳发辫,分成两股,每股再分成三小股,我必须让自己远离这些胡思乱想。我得找些事来做。 窗外静静飘着雪。 临别时你的话我还记得: “洛杉矶与巴尔的摩有三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即使很晚了,你打电话来也不会不礼貌的。我表弟一家都睡得晚。” 你说过,两个星期都会住在表弟家里。 我站起身,走到起居室去,时钟标示着,一点四十五分。 跃上沙发,我终究还是拨了电话。 “喂?” “喂?” “找哪位?” “卓羚!是我……” “蝴蝶?”声音清晰而亢奋:“蝴蝶!你在哪里?” “美国啊。你还在睡啊?懒虫!” “你怎么还没睡呀?小鬼!” “大概是时差吧。” “感冒好了没?你走了多久?好像好久了。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我怪想你的!你妈好不好?有没有帮我问候?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先挂断,我打给你好了。” “卓羚。你好不好?” 她在远远的另一头,深深呼吸: “不太好,事情有些失去控制了。” “怎么呢?是你,还是钟先生?” “先是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那天晚上和岳父全家聚餐,偏偏打大哥大给他,说我好寂寞,好难过……他没说什么,立刻赶了来。我说我好抱歉,真的抱歉……” “他生气吗?” “没有,他整夜不肯走,陪着我,哄着我。我觉得这样不好,晚上找了些朋友彻夜狂欢,天快亮了才回家,他那个傻子,竟然在门外等了一夜,说是不放心,看见我就好了。他要走,我拉住他,不放他走,他的身子都凉了,那么冷的天,我怎么能让他走?” 久久的沉默之后,我说: “这样下去,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呵,我没想过的,好像心里的贪婪和占有欲变成一条蛇,愈来愈凶猛了。” “用爱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 “事情会被搞砸的,我得想想办法……蝴蝶!你跟那位总监的事怎么样了?” 我告诉了卓羚,关于那场不愉快的梦,她叽哩咕噜笑起来: “三四年都没有见面的需要,很难死灰复燃了,你稍稍控制一下你的嫉妒心吧。” 嫉妒?好陌生的同汇。 原来,这就是嫉妒吗? 我因为这样的发现而惊奇,仿佛认识了一个新的自己,有些失措,有些兴味。 我想,我的心里也有一条蛇。 我用嫉妒喂养着它。 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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