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藤井树 > 有个女孩叫Feeling | 上页 下页
一七


  学校考完了期中考,发现升学的压力越来越大。补习班紧接着推出第二次模拟考,似乎不考死我们誓不甘休。

  我在历史的年代、帝王、文化、宗教、战争、民族、制度、世界大战、国际情势以及地理的地形、气候、水文、交通与外国地理……等等的讲义里挖掘着呼吸的空间;子云则很快的被化学式与物理定律给分解淹没,天生的文学气息也轻易的被向量与功率的箭头给刺穿。

  他苦不堪言,我也是。

  曾经深深的质疑过,这样的心灵历练会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帮助?除了联招会公布出来的分数之外,谁能证明这些苦撑过来的日子是有意义的?

  “在这时候会提出质疑的学生,会比任何一个只顾着念书的学生更痛苦,成绩也会与质疑程度的高低成反比,与其质疑,不如把质疑的时间拿来念书。”

  第二次模拟考成绩仍然与政大心理录取分数差之毫厘的子云,有一次在图书馆念书,我拿了个指数对数的问题问他的,他说了这番话,语重心长、息叹延绵,只差没有涕泗纵横。

  “举个实例,我一天念书十七个小时,吃饭、上厕所、骑车、睡觉、看新闻、看妹妹占了另外七个小时,这对一个联考生来说很正常,但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分配方式错了。”

  “哪里错了?”

  “我应该在看妹妹前就先质疑,我们这么苦读有什么意义与好处。”

  “你是说,你应该把“质疑”的动作摆在另外的七小时里,而不该摆在十七个小时的念书时间里?”

  “对呀!因为我发现,不管我念数学还是物理,我都会在计算过一个题目之后,就质疑一次苦读的意义。”

  “这很正常,通常我遇上数学时也一样。”

  “可是我质疑一次的时间是半小时,但算完一个题目只要五分钟。”

  “……你确实该把时间分配给更改一下……”

  “我也这么觉得。”

  “刚刚那题数学解出来了吗?”

  “解好了。”

  “解好了?那教教我吧。”

  “不,等等。解题之后的时间是用来质疑的,但我刚说过,看妹妹在质疑的动作之后,所以刚刚的一番质疑过后,现在是看妹妹时间。”

  大家都知道,后来子云并没有考上政大,他说是因为改他作文的老师是个独眼龙,因为只有独眼龙才可能改出那种分数,所以如果他的作文分数如预期,那他早在政大逍遥了。

  但我认为,都是看妹妹害的。

  好了!不要再考虑他了,我们回到故事里。

  联考还没到,黑板上的数字每过一天,就会由值日生自动的减去一,当我被排到值日生的时候,我会想要把它加回去。

  如果日子真可以加回去,那么,加多少比较好?

  以十八岁的我们来说,加上七千,绝对会是个好数字,我们会回到刚满月时,甚至也可能仍在妈妈的肚子里游泳。

  我知道我想太多了,所以我还是会乖乖的把黑板上的数字减一,然后心里的压力会加一,快乐会减一。

  补习班也一样,班导师上课前的第一件事,是拿着麦克风,在台上轻轻的试音,然后告诉我们,距离联考,你们还有几天的时间。似乎我们的快乐就跟那数字一样多,它归零之后,就得由另一个数字把它加回去,那个数字叫做联考分数。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总是一成不变,唯一变的,是我们念书的时间。

  十一月不知道怎么着就过去了,我开始厌倦天天与书为伍的生活。

  子云在十一月时总会特别开心,因为他喜欢十一这个数字。

  他在球队里的背号是十一号,在班上的座号是十一号,他说,如果能够让他选择,他要在十一月十一号生,那天,是他的梦想日,不过,他坚持要当十一月里的处女座。

  他班上有个女孩子,生日是十一月十一号,当他知道她的生日是他的梦想日时,他请那女孩子吃了一顿,那女孩还不清不楚,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请她吃饭。

  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十一?他说不知道,但他对十一就是无法自拔的爱。

  反观我,我是个粗神经的人,对于日子、对于天气、对于气温、对于任何风花雪月,我总是不以轻瞥,当我看着一些文选里的题目是关于天气、季节,洋洋洒洒数百千字,总是有些感叹,我总疑问着为什么这些文人能与气候与季节对话,甚至看得见季节的颜色。

  我总是只对每天遇见的人、碰着的事,才会有深刻体验,放在感觉里咀嚼,虽说不上是绝对正确,但也总有一些心得。

  整个十一月天,我几乎没有看见她。

  我跟文人不同,因为我无法与气候、季节对话,无法辨识它们的颜色。

  如果要我形容一九九五年的十一月,那么,我会把我跟她短暂的对话,当做是我与十一月的对话,我会把她身上穿着的颜色,当做是十一月的颜色。

  十一月里,我几乎没有看见她,原因是因为,补习班里的高三班,分成A、B、C三个班,三个班的课堂有某些交集,偶尔A与B会一起同上一堂课,B与C会同上一堂课,而A与C的交集,是最少的。

  本来我在A班,她在D班,但她却临时将班别转到c班,原因我不太清楚,不过,当她把班别转到c班的时候,超级高中生林建邦,就再也没有来上课了。

  有一天,十一月里的某一天,我在安正楼下遇到她,那是我在十一月里第一次遇见她。

  子云说十一月是银色的,但我却觉得,十一月是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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