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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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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丘上玫瑰红罐子早就被她塞满了纸条,但是她还是没去挖。 记得她说过如果她好了,她就会把它挖起来。我本来想去问她,想想算了,她的罐子,她的心事,我不方便去管她。 十月里的一个天气很好的星期天,我刚从咖啡厅打工回来,心瑜在MSN上约我去看电影,她有两张同学送的电影票,如果今天不看就过期了。 “为什么你不当面约我,要用MSN?” “我没约过男孩子看电影,我会不好意思。” 后来我发现她真正不好意思的,是她的发型,因为她去烫了离子烫。 “好看吗?阿哲。” “我想说难看,但是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不会说谎。” 她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我好了,阿哲。” “我知道你好了,我们可以出门了吧?” “不是,我是说,我、好、了!” 她笑开了嘴看着我,伸手拉了一拉她刚烫好的头发。 我花了五秒钟去想她所谓的“她好了”是什么意思,了解了以后,我也对她笑了一笑。 “恭喜你。” “谢谢。明天,我要去把罐子挖出来。” “你终于想起来啦?我还以为你压根忘了这回事。” “不可能忘记的,不可能忘记。” §29 我要离开八里了,这个在短时间里有我好多好多回忆的地方。 我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心瑜从MSN上问我要搭几点的火车,我问她为什么不当面问我,而要透过MSN?她说她会不好意思。 “下午4点33分,自强号。”我故意在她的房间外面大声喊,她骂我混蛋。 隔天,我没有听见小叮当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机枪战士的声音,但心瑜一早就自己出门了,只留了一张纸条,跟一份早餐在桌上。 “阿哲,我第一次帮你准备早餐,怎样?我还算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吧!今天有小考,我得早一点到学校刻钢板,下午你回家,我就不送啦,跟你当了半年的室友,有一句话想送你:你真的挺不错的啦!” 看完,我也在邱心瑜的房门上留下了另一张,但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奇怪到我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所以我只写了“Bye”。 我第一次打电话给房东,要他来看看我收拾的是不是合他的意。 房东约我在公寓楼下等,他要退我半年的租金。 本来契约上的约定,提前退租是不予退费的,但房东坚持要把房租退还给我,我左思右想,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直到他们到了公寓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对已经高龄七十多岁的老夫妇,他们不缺钱,只是不想这间房子没人住。 我即将搬离这个住了半年的公寓,回我高雄的家。因为在十二月的圣诞节前夕,我就要入伍了。 雨声因为天生的脊椎侧弯超过了法定的角度,所以不需要当兵。 他找到一个研究助理的工作,是以前的学长替他介绍的。 他说当研究助理很爽,可以学到实务的经验,还可以跟教授打成一片,明年要上研究所的路已经不再那么遥远。 雨声还说富贵准备要到国外去深造,如果确定成行的话,他们会先订婚。 我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这句话从雨声口中讲出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曾经是个情场飘泊人的他,竟然有了结婚的念头。 后来富贵在他的身后补上一句“我就是要嫁给他!”,我才发现,他们的感情很坚定,动摇对他们来说不容易。 看着他们,我想起我跟沁婷。 沁婷离开我这半年多的时间,说长一点都不长,说短我肯定它一点都不短,虽然她当时去意坚决的眼神还很清晰,但我还是偶尔会想起她。 沁婷念的是外文系,她主修日文,因为她对日本的一切有很大的向往。 曾经我问过她,日本曾是屠害中国最严重的杀手国家,为什么她还对日本如此的迷恋? 她回答我:“历史所发生的一切是人类的教训,跟我的迷恋无关。” 我一直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所散放出来的气势,因为这样的气势,我深深的被她吸引,甚至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有过愿意为她的日本崇拜而攻打珍珠港的想法。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沁婷后来选择的也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个喝过洋汤,吃过洋肉品的麦克基。 我不说洋墨水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他根本还不知道洋墨水是什么味道。 我一直没有提到汪学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韵柔走了之后,他也没有回到他原来的公司,戚妈妈曾经要他到新加坡帮戚爸爸的忙,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答应。 后来有一次在路上看见他的黑色敞蓬奔驰,但车上的人不是他。 我厚着脸皮去问他为什么开汪学伟的车?知不知道汪学伟去哪? 他只是给我一个看到神经病的眼神,然后一副不可一世的开走。 我说了这么多,结果我的双脚还站在原地。 我回头看着公寓,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但是我不知道我在舍不得什么,总觉得我好象在找理由,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要自己再留下来。 我骑上机车,目的地原本是台北火车站,但却不知不觉的骑到了当初沙仑,那个我跟韵柔一起向大海要幸福的海滩。我似乎看见那一群大学生,也看见韵柔,在夜里的海滩上嘶喊的情景。 我又不知不觉的骑回咖啡厅,虽然才一阵子不见,店长一看见我,还是马上端了一杯咖啡给我,顺便检查他送我的那个Dream fastener.离开了咖啡厅,我经过以前跟沁婷在一起时住过的那条小巷子,弯进去一瞧,发现多了一家莱尔富,对面也开了一家全家便利店,巷口那间7-11不再独垄这一个小区域的市场。 一整个中午我都在骑车,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 就是韵柔跟我们所有人说再见的地方。 我站在那个崖上,海风跟那一天一样大,我一个人坐在机车上有些摇晃。 想起那一天,我不禁有些鼻酸。 “再见了,韵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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