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藤井树 > 听笨金鱼唱歌 | 上页 下页


  “我甚至受够了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不要吃泡面时,你已经平整的拆开筷子,不要你先一步挑出我讨厌的葱……,你的仔细,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她的音量在拉高。

  “生命为什么要这么规律?这个地方,整齐清洁简单朴素的让我有压力!”

  她似乎控制不住她的气愤。

  “可是,你本来觉得这样很不错的……不是……吗?”

  “不,我发现我需要的是多采多姿,而不是一成不变。”

  她没说再见,甩上了门,离开。

  我听着她从来不穿的高跟鞋脚步声像打钉子一样敲击在每一个楼梯阶上,我听着她几乎快拿不动的行李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我听着她不停碎碎念的走出公寓的一楼门口。

  我听着她曾经爱我的声音渐渐唱出离开我的无情。

  向日葵死得很快。

  那天晚上,沁婷回来找我,她说她还是适合跟我在一起生活的方式,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我。

  我们深深的相拥,哭泣,在没有冷气只有电风扇的房间里。

  然后,有人猛按那该死的门铃。

  相拥而泣顿的画面顿时被一道阳光取代。

  “我来拿我最喜欢的画。”

  她顺手丢了一个东西给我,是我打给她的我住处的钥匙。

  “那钥匙我不需要了。”

  她走到客厅那面大墙,拿走了当初我们最喜欢,两人各出一半的钱买的画。

  “那是“我们”最喜欢的画。”

  她似乎没听见,又转身走向柜子,我知道她要去拿当初我们在夜市里一起捞的两条金鱼。

  “这是我的金鱼。”她说。

  我走向鱼缸,把刚刚她丢给我的钥匙放到鱼缸里。

  “这是“我们”的金鱼。”我说。

  她看了看鱼缸里的钥匙,又看了看我。

  “我不要了。”

  说完,她扛着画,甩头就走,没有再回头。

  我捞起鱼缸里的钥匙,拿了面纸擦干。

  我拧了一条抹布,把她刚刚没脱鞋子踩进客厅里的鞋印给擦干。

  我拿了老虎钳,把她当初为了挂画而钉在墙上且钉歪了一边的钉子给拔下。我把鱼缸里的水换了一次。

  我坐在沙发上,一层一层的痛苦像晒伤的皮肤一样红皱。

  努力了十个多月的研究所考试落榜,心爱的女朋友在同一天跟我说分手,所有曾经相爱的回忆全部被带走,能拆的拆,不能拆的摔,能分的分,不能分的丢。

  这是倒霉的话,我倒霉彻底了。

  我很想哭,但是我像阿妹一样哭不出来。

  “至少,我还有鱼……”

  我看着鱼缸,它们两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的悠游着。

  相拥而泣是一场梦,刺眼的阳光才是真的。

  §3

  “她搬走了。”坐在偶尔一股死鱼味扑鼻的淡水河边,我伤心的对着雨声说。

  “搬去哪?”

  “不知道,好象是士林吧。她带走了所有的衣服,她自己买的木衣架,两个抱枕,三本书,六双袜子,四部VCD,一把伞。”

  “你统计这些干嘛?”

  “你听我说完。她还带走了我买的CD随身听,十三片电影配乐原版CD,在生活工场买的闹钟和盆栽,那支她死命嫌来嫌去的NOKIA8250,我新买的桌上型吸尘器,还有……”

  一阵死鱼味扑鼻,我顿了一会儿。

  “哇铐……你统计的真……”

  “你闭嘴!我还没说完!隔天她还跑回来要带走嘻嘻跟哈哈,还有……”

  “什么嘻嘻哈哈?”

  “两年半前我们在夜市里捞的两只金鱼。”

  “喔。”

  “结果金鱼留下了,《你侬我侬》却被她带走了。”

  “什么你侬我侬?”

  “一幅画,两年半前我跟她逛艺术品店的时候买的。”

  “喔,我还以为是两只变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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