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港台作品 > 寄住在贝壳里的海 | 上页 下页
一九


  是的,妤葳就坐在海天的床边唱着歌,看到蔓蔓和我出现也只是不以为意地望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唱她的歌。她现在是正常的状态吗?手中捧一碗稀饭和铁汤匙,在喂海天吃稀饭。有谁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匪夷所思的是,海天竟也坐起身子乖乖吃着妤葳的稀饭。

  “你干嘛又来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讨厌鬼!”蔓蔓气冲冲地跑过去弄翻妤葳手中的碗,这时海天微微惊讶地轻拉住蔓蔓的手,摇摇手指头像是在说不可以,他的气色真的不是很好。“不是不曾听人说,红尘会把人们淹没,只是我坚持,为了爱放手自己过——”妤葳轻摇头停下她的歌声,不以为意地看着被洒了一地的稀饭。

  “要吃稀饭才会恢复体力。你这样不可以喔。”她轻淡地说完,像是不在意蔓蔓对她的无礼,没有丝毫怒气只是蹲下身子捡拾破碗。我走上前去先一步替她拾起破掉的瓷碗,一个抬头的笑容向我投射出来,我颇有点不好意思。这时海天也发现到我的存在,先是愣了愣再点头浅笑。

  很尴尬,我仿佛闯进一户和乐的同宅,这里并没有我存在的必要性。压根儿都没想到妤葳在这进而出现,她和海天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络的?上次救妤葳的时候,他们不也见不到几次面吗?在我没来海边的这一段时间窨发生了多少事情?此刻,我清楚地感到落寞,毕竟地球不是以某一个人为中心而转动的。

  海天缓缓挪动身子下了床,一把轻轻抱起蔓蔓,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用他们的手语沟通着。不一会儿只见到蔓蔓似乎被海天说服,一张小脸勉强地对妤葳说:“虽然很不愿意,还是,对不起。”这是哪门子的道歉方法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妤葳起身捏捏蔓蔓不情愿的小脸蛋,像个女主人似的说:“不要紧,别再闹脾气了喔。”

  拿着盛黏稀饭的破碗,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海在轻抚蔓蔓的头以示赞许,随即便把她放下来。“那个,碗要丢到哪里去?”唔,我在说什么?蔓蔓边嘟着嘴走到我身边再扯住我的衣角:“大姐姐,我们出去!”语毕,看着海天无奈地对我笑,而蔓蔓余怒未消地拉我走出卧房。布帘垂下的最后一眼,我看见海天拉起妤葳的手端看是否有被割伤。

  除了满腹疑惑说不出之外,心底似乎正不断掀起圈圈涟漪,然后渐渐扩大。

  美好的景色就是眼前的这一幕,心中闪下了快门,希望他们兄妹可以不被分开。贝壳摆在沙滩上是最美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沙滩上的贝壳,探寻着彼此的呼吸。

  我算得上是个理智的人,极少在人前表现自己过激的情绪。正因为如此,歪妹才总觉得我很愤世嫉俗,说我是真他妈的不在乎吧。大部分的时候,人们总嘟囔着没人能够了解他们的想法,渴望能有三五个好友或红颜知已可以会担“自以为”的不孤单,我却厌烦极了那样的感觉。

  也许我是个偏执狂。某一程度上的无人了解,竟有种驰骋的快感可以说明自己习惯暗夜的证据。不过,也许是我把自己给骗了。在不经意回头看到海天和妤葳的小动作同时,蔓蔓先行脱开了我的手跑出去。若要说有什么感觉也是空白一片,毕竟有太多不连续的片段记忆存在,我无法妄加判断。

  回身去快步追出去找蔓蔓,一过大门槛,咸海扑上脸的味道特别深刻。低头见到门边几个五彩大石不规则的散布在地上,没有多想地左右端看蔓蔓的踪影,这才又发现前方木麻黄林的几个树边也都有上彩的石头,为数不少地点缀着这间精致小屋的美丽,结果我还是恍了神。

  “大姐姐,我要这里。”往左边看去,只见小不点蔓蔓站在碱个堆起来的水泥管上头,嘟着嘴等我过去。“怎么啦?你生气了喔?”微笑地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水泥管前,抬头垂放下来摆晃的蔓蔓。“妤葳姐姐在照顾你的海哥哥,不是很好吗?你还这么小,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呢?”我在装什么大人啊,自己说出口的话都让人觉得恶心。“

  “我不喜欢她。”她简洁有力地说,小孩子直觉的好恶不会刻意掩饰,我边不以为意地想着,边双手一摊地把蔓蔓从水泥管上方接下来,笑着说:“傻瓜。”牵着蔓蔓的小手,随她的小脚步往前走,看样子她蜇时并不想回家里去。

  越过整片的木麻黄再走上白色的防波堤,我和她席地而坐。远方航行的船只若隐若现,恐怕有了一定的距离了吧。晨曦从背后冉冉上升,真的才几分钟而已,我们的影子似乎也想跑到沙滩去玩似的,拉得好长好远。说舒服也算,今天的海风和阳光的节奏都搭配得很好;说不舒服也行,我无法眺望远方海域太久,因为那样我会陷入莫名的恐惧。

  “儿姐姐,海的另一边有什么?”蔓蔓用一种不属于五岁小孩的眼情盯着远远的海面说。我下意识别过头去沿着反方向的防波堤看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回头搂搂她的小肩说:“唔,跟我们一样的地方呀。”

  “那,你有去过吗?”她又问。我单手拨了拨遮眼的头发,摇摇头说:“没有耶,也许以后去。”消波块下头的海蟑螂爬来爬去,我随意说着。

  “去到那边,可以游泳回来吗?”蔓蔓的问题好像很多。我觉得她的问题都很天真,只好配合她的想像力笑着回答:“可以啊!海都是想连接的。所以啊,不管你到海的哪一边都能游回来,像鱼一样喔。”说到这,她抬头古灵精怪地看头我好一会儿,好像发现到什么惊奇的事情:“还好,我会游泳。”她得意地笑了。“那蔓蔓不就变成一条鱼了吗?呵呵。”我挑挑眉毛笑着逗她。

  有点搞混自己的定位和角色,仿佛有两个灵魂操控得我不能自主。都市生活里的我总是一副装腔作势的“欠扁”模样,出没在夜晚的五光十色里,拉紧极强的防卫心挡退所有人的靠近,因为我不喜欢过于亲密的攀交。而现在我竟落落大方地坐在外埔海边的防波堤上,和说熟也不算熟的广阔天地有了交情,和见面不到五次的小女孩搂肩微笑。对于满腹的疑问做不出任何解释,只好将视线没入涨潮的浪花之中。

  我坐在蔓蔓小小的身躯后边,让她在我两脚之间坐好。海风顺着吹,我的长头发在我前方飘摇,不经意地我看到海天从防波堤另一头走了上来,在飞舞乱发的缝隙中看见他正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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