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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照我的判断,这些偷儿,都不是当地的惯窃,”曾老先生说:“干这行的老手,决不会连行情都不打听清楚,就盲目动手。既不是当地惯窃,报警没有大用场,反而增加警局的麻烦。我认为, 只要略略动脑筋,就能把贼给捉住了!”

  “能捉得住吗?”郭先生说:“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跑不能跑,动也不能动,小偷就是在你眼前,你拿他也没有办法呀!”

  “是啊!”一位姓朱的太太说:“我的一个侄儿就是做警察的,有一个小偷竟然去偷警察宿舍,三个警察围着捉他,结果还被溜掉了。警察都不一定捉得着,叫我们怎么捉呢?!”

  “不要诸位动手,”曾老先生说:“我有办法。”

  “能把他捉住就好了!”赵老太太说:“我要看看他是不是那夜敲门到我家躲雨的那个人,如果是他,那他就太没良心了。”

  “也可能是偷啃掉我的苹菓的那一个,”郭先生说:“他偷我没偷着,不甘心,才又偷了马先生家。”

  “那些不妨等到以后再说,”严琦说:“如今人还没抓到呢,我们先听听曾老先生捉贼的办法罢!”

  “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应该很容易捉住他的。”曾老先生分析说:“这些小偷,既不是本地的惯窃,一定是外路来的生手,他们对这一行,一知半解,不太懂得诀窍,俗说就是笨贼,捉他和捉老鼠一样——人捉老鼠,有谁是用手捉的?当然要做个老鼠笼子,再放进饵诱它,老鼠才会进笼啊!”

  “话是这么说,但笼子怎么做,饵又怎么放?您不说清楚,我们就越弄越迷糊啦!”郭先生说。

  “很抱歉,”曾老先生说:“方法我已经想妥了,但在目前不方便跟大家说。你们记着,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听我高喊捉贼,你们就出来看,那时候,贼已经捉住了!不信?那就等着瞧罢?!”

  无论曾老先生说得有多么神,听的人还是不敢相信,既不要大家动手,凭他曾老先生一个人,他能有多么大的能耐,可以捉住小偷呢?

  严琦夫妻俩当然也不敢相信,回到家里,忍不得那种纳闷,便商量起来。

  “曾老先生有经验是不错的,”严琦推动着眼镜,对太太说:“但他说得似乎太神奇了,小偷是有手有脚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就被捉得的?”

  “我们不能全靠他的主意,”严太太说:“在这种天寒雨湿的时节,真要被梁上君子光顾了,那可够惨的,就算偷走你一床被子,也要你花钱去添。”

  “是啊!”做丈夫的说:“上回他在隔壁马家得了手,尝着了甜头,也许下一回就偷到我们家来了,我们不能不防着点儿。”

  夫妻俩在心里有了这层顾忌,真的处处小心,随时留意,特别的检点门户。但从马家遭窃之后,日子又逐渐平静下来。曾老先生所说的笼子啦、诱饵啦,彷佛说过也就算了,并没见他真的捉过什么小偷。

  严琦经常看见住在斜对门的曾老先生,安闲的坐在他那用雕花铁栏围成的庭园里,听着画眉鸟的啼叫声,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谁也弄不懂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曾老,您还在想捉小偷吗?”严琦说:“看样子,他一定转了码头,不会到这儿来了!”

  “那可不一定,”曾老先生说:“我预计他该快来了呢。小偷多少也会用点脑筋,当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再来的时刻,他最会突然光顾了。”

  “会吗?”

  “当然会。”

  曾老先生说:“我不能不预先提醒你,你的宅子在巷口头一家,这回他极可能选上你家。如果他潜进屋去,你不必大声嚷叫,只要招招手,我就会有办法捉住他——横竖我没事,成天都坐在这儿等着。”

  “好!”严琦笑着说:“假如他真的来的话,我们一定找您帮忙就是了。”

  这话也只是随口说说,严琦夫妻俩都没把它当真。天落过一场雨,周末的下午,严琦在家没事,想活动活动筋骨,就拎了一柄锄头,把后院的杂草锄掉。严太太趁着雨后初晴,把两块新买来的冬季西装料落了水,晾在后窗外的晒衣架上。她在晒衣料时,做丈夫的把锄头靠在后院的墙上,想起什么,开玩笑说:

  “这两块新衣料,不是像曾老先生所形容的诱饵吗?也许真会把小偷引来的。”

  “算了,哪用这样的疑神疑鬼?”严太太说:“何况我们有人在家,小偷有那个胆子,大白天进屋偷这个?!就算他进来,我们坐在客厅里,抬头就看得见,他也偷不走的。”

  严琦把杂草扫聚到院角,搥搥腰说:

  “人上年纪了,今天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我上楼放水洗把澡去。”

  “你洗澡,我去市场添点蔬菜,”严太太说:“我出去,把铁门反扣着,要是有人来,你留意点儿。”

  严琦放水洗了澡,穿了睡袍下楼,前后也不过半个钟头,这时候,严太太也提着菜篮子回来了。她一进门就扯着丈夫问说:

  “我出门之后,有谁来过?”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怪了?!”严太太说:“我出去时,明明把铁门反扣起来,现在门栓打开了,一定有人进屋啦!”

  “也许你记错了,根本没有人进来。”

  严太太想起什么,抬眼朝窗外一看,失声说:

  “还说没有呢?!刚晒上去的西装料,不见了呀!”

  做丈夫的扭头一瞧,两套西装料真的不见了!不用说,这个偷儿就趁他洗澡的时候潜进宅里来了,他的心朝下一沉,低声说:

  “真的进来了,我估量他刚刚把西装料偷到手,人还可能留在后面院子里。”

  严太太也有些吓得发毛,为了壮自己的胆子,她故意放大喉咙说:

  “西装料怎会好端端的不见了?我去看看!”

  她说着,拉开后门,朝后院一看,虽没有直接看见小偷,却看见新锄过草的湿地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两排脚印子,脚印转到他们和马家之间的断头小巷去了。她立即慌张的缩了回来,对丈夫耳语说:

  “真的在后院,湿地上留着脚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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