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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毕加索叹气摇头。“女人要沦落,谁也阻不到。”

  小蝉说:“你不是女人,你不会明白。”

  “所以我最看不起女人!”毕加索说。

  小蝉挤出不满的表情。“够了够了,我要你帮我,不是要你奚落我!”

  毕加索捧着一盆甜品来吃,耸耸肩。“没什么的,以牙还牙罢了!”

  小蝉再踢他一脚。“说什么报仇似的,我们在互相帮忙!”

  毕加索喝掉一杯水,舒畅了胃气才对小蝉说:“首先,女人要有不对劲便掉头走的勇气。”

  小蝉立刻说:“你已说过一百次了!”

  毕加索伸出食指摇了摇。“不只如此!”他大义凛然地说下去:“女人也要懂得控制男人!”

  小蝉瞪大眼:“控制男人?有这个可能吗?”

  毕加索扬起眉,又点点头,说:“当男人做了不对的事,提醒一个男人就成为女人的责任!”

  小蝉眨了眨眼,倒觉得有道理。

  毕加索解释:“你若是不提醒他,日复一日地忍受下去,你对他的恨意只会愈来愈深。”

  一矢中的,小蝉的情况正是如此。

  毕加索说:“你不告诉他,他如何会明白你有多不快乐,男人见你没有反对的态度,他们便会照旧以同一方式与你相处下去。你不告诉一个男人他有不对,他就一世也不会知道自己不对。你也明白的吧,对于感情事,男人懒得去想,亦不会自动自觉改进。”

  小蝉茫然地说:“难道错的是我!”

  毕加索说:“你想想看吧!一天,要是你真的杀死阿光,法官也不会同情你,世上不会有人体会得到你日积月累的恨意。你所恨他的,其实只是百千样小事,当中无任何一件事,足以构成他的死罪。”

  小蝉弯下嘴,抱住头,非常苦恼。

  毕加索又说:“况且,阿光都决定要娶你,从他的角度,他自觉已做足了男人的本分。你的逆来顺受,他怎会有心思去关注!”

  小蝉抓了抓头,这样问:“但就算我要求他改,他都未必会理会我。”

  毕加索指着她,目光瞬即凌厉起来。“这个就是重点!”他放下手指,换了个姿势,开始发表:“每一次当他做了一些令你觉得一世也不能接受的事情时,你要找个机会向他表明你的不满,继而,讲出你的期望,而最后,你要威胁他。”

  “威胁男人?”小蝉斜眼望向毕加索。

  毕加索就说:“对啊!你知不知道男人最忍受不了什么?”

  “你说吧!”

  “男人最忍受不了女人有离开自己的念头。因此,你只要告诉他如果他不肯改,你们就分手,那么,男人就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毕加索发表完毕,就做了个非常满意自己的表情。

  小蝉想了想,才说:“总不成日日都喊分手!”

  “对!”毕加索点下头。“所以,当遇上一些小不满,你表达了之后,可以这样对他说:‘如果你改了这些那些,你会更Man啊!我会更钟意你啊!’又或是,带点撒娇地告诉他:‘我憎死你那样做!’又或是出这招杀手锏,哭着对男人说:‘你欺侮我!’。”

  小蝉定了定神,简直叹为观止。“是吗?”

  毕加索就说:“大不满就威胁分手,并且加多一句:‘我们的关系不成功,都是你一手做成!’男人,最讨厌失败,他听到之后,一定会反省。”

  小蝉摇头惊叹。“太厉害了……”

  毕加索得意洋洋。“无办法,我是男人,我最明白男人。”

  小蝉把他的教导急记于心。“好,你让我消化消化。”

  毕加索最后说:“但一切的最基本,是要他爱你,只有当他爱你,他才会受你威胁,以及肯去反省改正。”

  小蝉苦笑。“这一点我蛮有信心,我知他对我是有心的,只是……”她叹了口气:“他真的很错很错……”

  毕加索说:“既然他是真心,那么就有变好的可能。如果一个男人不真心,他就恨不得你受不住气快点消失。”

  小蝉咬住又想了想。“我信他是真心……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吧……”

  毕加索跷起手耸耸肩。“如果他不真心就更好办,你干脆离开他好了!”

  小蝉笑了笑,望着毕加索。“对啊!还是这样子最方便!”

  小蝉一直在思考杀死旧阿光的细节。当他耻笑地看的电影和小说时,她该有甚么反应?当他无缘无故拿她出气时,她可以怎办?当她发现他不体贴,她会如何教训他?

  毕加索依照小蝉的描述,把阿光的样子画了出来,让小蝉心情不好时朝画布掷番茄鸡蛋。而不消两天,画布上就满红红黄黄的残渍。

  另外,他又鼓励她:“想想你希望阿光变成何模样,想好了之后,我为你再画一幅。”

  小蝉便坐到窗台上凝望街角,好好地把她与阿光的关系细想,究竟,要一个怎样的阿光,她才会活得不那么愤怒。她垂眼望向巴黎的小街道,小石砌成的灰石地上有人在踏单车,有人拉手风琴,孩子与小狗玩抛球游戏。对街的楼宇上有人浇盆栽,有人煮咖啡,老太太在打毛衣,叼着烟的妇女正在晒衣裳。这是一百年前的世界呢,而一百年后,所谓的平静生活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大家都希望,日子可以悠闲地度过。

  一天,当要回去了,小蝉想要的理想生活,不外是如此。做些愉快又简单的小事,安安乐乐。如果真的要与阿光结婚,她希望继续工作,下班后,可以看一出电影,吃一顿美味的晚餐。更完美的会是,阿光会搂着她在沙发上一同把电影看完,而洗碗的工作,阿光会自动请缨做妥。

  她要求的,向来只是这些。平静惬意地过日子,而身边的男人,爱护她又能与她分享。

  阿光会做得到吗?一直以来,阿光都似乎与这理想差得太远,而这会否因为,小蝉从来无要求过阿光达成这种理想?

  小蝉就如许多善良单纯的女孩子那样,一心以为,只要有爱情,只要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男朋友,他就会自动自觉懂得如何去爱她去与她分享。

  而当男人做不到,女人就径自恼恨填胸。女人就是没想过,男人做得不好是因为女人没有好好教育他。女人硬是以为,自己的忍耐,就等于教育。但女人的忍耐,男人从来看不到。

  如果,她照着毕加索所说的去对付阿光,他们的关系就可以改善吗?抑或,统统只是一厢情愿,这个阿光永远只会冥顽不灵。

  或许,对阿光做任何事,他都不会变得更好,但又或许,一经调教,奇迹便会出现。

  她是满怀信心走到这个世界来教导毕加索,却没有信心走回自己的世界整理一个无名小卒。

  咖啡的香味随风送至小蝉鼻尖,她合上眼,流露出满足的笑容。是的,她一直很易满足,她只要阿光体贴她,肯用心与她沟通她便能很满足。然而原来,这些小要求难度也可以很高,得不到便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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