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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而随后的日子,范思娃与毕加索的争吵仍然不断。互相攻击早已替代了所有的柔情蜜意。

  毕加索说出他的遗世金句:“于我而言,世上只有两种女人:女神与门口地垫。”

  范思娃说:“于是,你在我以为自己是女神之时,你就尽力把我变成门口地垫了,对吗?让我没有好日子过,就成为你的生活目标。”

  她不动气,甚至有心情挂上一个微笑。毕加索看了,就愤怨得把画笔掷到地上去。不能够成功挫败这个女人,余下的半天他也无法安乐。

  有一次,毕加索望着阳光下的微尘说:“世上无人对我具重要性,你们每一个人都只是灰尘,我用扫把就可以把你们扫走。”

  说看狠毒话的毕加索,神情倒有几分哲人的韵味。

  范思娃放下原本正阅读的书本,思考了片刻,继而就“哈哈哈”地狂笑十数秒。接下来,她说:“我或许真的只是一粒尘埃,但我自己会行会走,用不着你花气力用扫把扫走我。”

  然后,她结论:“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赖死在你身边。”

  翌日,范思娃就收拾细软离开毕加索,她在三个月之内都拒绝见他。而这一次,正如任何一次,是毕加索苦苦哀求她回去。

  小蝉明白了何谓惨不忍睹。毕加索似乎在立定一个主意,非要精神虐待范思娃不可。仿佛每天一起床,他就定下了如何虐待她的所有计划,继而用心一步一步实行。

  在毕加索的画室内,小蝉托着腮凝视创作中的大画家,他下笔利落自信,每一笔都得心应手,在画布上他是神,想创作什么就得到什么。在爱情上,他也自制一个恶神的地位,要摧毁谁也可以。

  小蝉问:“难道没有一个叫你更快乐的爱情法则?”

  毕加索在画看那幅著名的《花女人》,灵感来自范思娃,他把她画成一朵圆脸庞小花,眼大大,惹人怜爱的。

  究竟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明明爱看这个女人,明明视她如心中开出的花朵,他却要她每一天也不好过。

  小蝉伸手抓来一抹阳光下的金色尘埃,然后轻轻向着毕加索吹动。黄金色的尘埃如一个梦似的散在他眼前,他觉得很美,于是停下挥动的画笔,对着尘埃展露一个和善的微笑。

  小蝉说:“你其实可以很好的嘛!我搞不通你。”

  小蝉一跃而起,以芭蕾舞娘的姿态在他眼前旋转,她舞动着的身体,让阳光和尘埃都活起来,闪亮的金光就在毕加索的身前流动。

  毕加索的眉头轻皱,渐渐陷入思考之中。他感应得到小蝉的说话她的问题,他全都听懂。

  他拨弄阳光中的尘埃,然后说:“我只懂得一种爱的方法。”

  小蝉回眸望向他,她停止了她的动作。是的,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一直也是如此。他对范思娃,不比其他女人更差。

  没有女人可以妄想有奇迹。在这种男人跟前,一切都是不自量力。

  毕加索与范思娃一起之时,并没有完全放弃朵拉和玛莉特丽莎。朵拉住在她的房子中,每天的使命就是等待毕加索的电话,他总是让她觉得,他每天也有可能致电相约晚膳。而事实上,他一星期也不邀约一次,若碰巧他有心情,但又找不着她的话,他就会暴跳如雷,什么难听的话也讲得出。小蝉站在朵拉身后,看着她如雕像般静止的背影,看得心都痛。朵拉可以连续数小时呆滞地坐在电话旁边,这角落中的唯一生命力,就是那从不间断的烟丝。烟丝的轻软和自由,与她那被锁住的身体和灵魂,构成了一种悲哀的矛盾。

  究竟累不累,为着一个男人弹动不得。

  有一次,电话真的响起,毕加索以近乎命令的语气把朵拉叫唤到餐厅去,但那一夜,朵拉没出现在餐厅中。毕加索气疯了头,跑到朵拉的家准备痛骂她一顿,然后他发现朵拉一直坐在电话旁没离开过,她正背着他不能制止地落泪。

  毕加索骂她,她就凄凄饮泣,那双哭了超过半个晚上的眼睛已肿如核桃。就在毕加索准备离去之时,朵拉就高声说:“你知不知道,你正过着极之羞耻的生活!”

  毕加索回敬她:“我不惯别人用这种语气向我说话!”

  朵拉就说:“趁你还未老得要死之时,你最好诚心忏悔!”

  “发疯!”毕加索不屑地望了她一眼。

  朵拉说:“作为一名艺术家你可能很出类拔萃,但在品格上你一文不值!”

  毕加索怔了征,半晌后,他却不怨反笑。“哈哈哈哈哈!你批判我!”

  在他的笑声中,朵拉掩脸痛哭。

  毕加索对着这张他早已习惯的哭泣脸孔说:“你这种女人,走到我身边来叨我光,现在居然好意思反骂我!”

  朵拉边哭边说:“我叨你光,难道这十年八年间,我全无付出过?”

  毕加索气定神问,“我从来无逼过你。”继而又说:“都说女人是门口地垫。你们才是真正一文不值!”

  朵拉已经分不出自己是愤怒还是伤痛,只知道哭泣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她哭得皱住五官,身体抖震声音衰恸。她的左手环抱自己的身体,右手掩着悲凄的脸,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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