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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Amulet微笑,垂下眼睛,她也察觉自己有所不同。她的神情有种闲雅,她的语调柔和优美,整个人都成熟起来,舒舒服服的。

  因为得到所爱,人就自然富泰淡定。

  Amulet很喜欢这样子的自己。

  临离开布拉格前,Eros伯爵提议Amulet搬到他的法国城堡附近居住,以便大家相见。Eros伯爵会命人为她寻觅居所,而Amulet可以着手布置自己的新居。

  一切都似乎安稳妥当,想开始的终于开始了。

  Amulet在家中等候Eros伯爵的音信。然而,自分别后,一天两天三天……一星期两星期三星期,他都音信全无。

  她派人把她的信件送到法国城堡与布拉格,又请Dr.Noir为她联络Eros伯爵。如是者,不祥感日深。

  这三星期的等待,比起之前等候Eros伯爵的答复,更迷惘,更不安。

  难道,在布拉格所享受过的温柔,全都是幻觉?

  在第四个星期,Amulet终于收到Eros伯爵的信。而那一页信,读罢,就从她的手中滑跌到地上。

  信上说:“请恕我无法实践对你的承诺,我的Helen尚在人间。”

  Amulet全身僵硬,瞳孔在惊惶中扩张。

  怎可能,发生这种事?


  ◇究竟谁更像吸血僵尸?

  Lady Helen正沉睡在匈牙利东南部一座细小而古老的城堡的塔顶中。那是一座破旧失修落泊的城堡,青灰色的墙身满是裂痕,野草、蔓藤植物覆盖了一半的墙壁。

  而自五百年前开始,这城堡的塔顶被称为睡公主塔,而沉睡了的贵族少女就变成睡公主。

  长生不死的传奇少女,成为了这小村落的信仰,他们保护她,免她受外间滋扰,亦同时候蒙受她的护荫。五百年来,村落的耕地都能种出可口的耕作物,也从不发生天灾人祸。

  村落的居民守着这塔顶的秘密,让睡公主安心沉睡,世间的变迁并没为她带来半分的冲击。圆拱形的石窗外,日出日落交替了五百年,睡公主却沉淀在时间的最低层,存活于一个时间定理解释不了的空间。四季转移,朝代换了又改,尘俗的任何诞生和死亡,一律与她没相干。

  石床上有她依旧丰盛的姿容,她的脸额饱满,蜜色肌肤上的雀斑没多也没少;深深的眼窝构成了一个迷人的弧度;眼皮悠然地合上,而睫毛弯弯的,非常俏皮。略厚的唇棱角分明,并没合得太紧。

  她那棕红色的长发不断地生长,曾经长得纠缠了半个塔顶。那该是三百年前吧,欧洲童话中出现了金发的睡公主,她等待王子去刺死火龙让她逃生。城堡的女主人很喜爱那故事,特意让这真实的睡公主把头发留长,长得足以从塔顶垂至城堡的空地上。那条厚厚的辫子需要三小时来编织,当睡公主的长发结成辫子后,就由塔顶的圆拱石窗抛下去,村落中的所有村民聚集在城堡前,齐齐欢呼庆贺,又把手中的鲜花抛至半空。

  睡公主在城堡的塔顶生活得很宁静,直至一天,来了一名俊美秀雅的吸血僵尸在她的石床前悲哭。

  吸血僵尸抱着睡公主嚎哭,那哭泣带着遗憾、苍凉、澎湃、不可置信。他抱着她哭了许久许久,哭得地摇山动,哭得身旁的人都害怕起来,终于,有人上前使劲地把悲怆的吸血僵尸拉走。

  他的侍从对他说:“Eros伯爵,我们应该尽快把Lady Helen带走。”

  然后他又扑回她的身前,抱着她又再哭泣起来。“我会尽一切能力照顾你!我实在欠你太多!”

  侍从与城堡的住户和村民商量带走睡公主的事,Eros伯爵送了村民一笔可观的金钱,而城堡里的人更额外得到丰厚的奖金。村民都认为,睡公主从此会拥有更好的照料,而整条村的生活也会得到改善;纵然,失去一个可供膜拜的对象,是一件失落的事。或许他们会建造一个铜像,来纪念睡公主在这数百年来的护荫,毕竟,她已是他们的一分子。

  吸血僵尸哭得累了,就把自己的脸贴着睡公主的脸,相拥发呆。紧贴的两张脸,把他们变成一对连体婴,“如果你再离开我,我就曝晒在太阳之下将灵魂融掉。”他如是说。

  自Amulet收到Eros伯爵那封信后,就重重的病起来,她得了不减退的热度,以及说不尽的凄楚和不甘心。

  汗是冷的,泪是热的,热泪流过冰寒发抖的肌肤,有多难受要多难受,每一滴泪都是悲凉的呼喊;每一滴泪都是一个地狱。

  吃了药可望昏睡一小段时候,但每次一清醒,惟一的意欲就是哭。她想不通这到底算是什么。

  为什么那个她会尚在人间?为什么他会立刻忘了她?

  才十六岁,就这样想呀想,想得苍老了。

  青色的血管一丝一丝地在雪白的脸上暴现,目光无神,眼睛下的皮肤长了一行一行的深纹。嘴唇干裂,无时无刻都弯下,丑陋到不得了。她容颜憔悴、干枯,究竟谁更像吸血僵尸?

  她问父亲:“他怎会突然找到她的?”

  Dr.Noir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实情告诉女儿。“自从Eros伯爵的访问经电视、报章发布后,他的故事便被广泛传扬。那条小村落的居民知道了Eros伯爵和Lady Helen的爱情故事后,便派人找到了Eros伯爵……”

  Dr.Noir垂下眼,说不下去了。

  Amulet不期然地更激动更愤怒,她抓着父亲的衣衫嘶叫:“父亲……你不该认识他!你不该与他做那些他妈的访问!”

  说罢就屈膝跪到地上,仰起脸朝天悲哭。她的心不断诅咒,失去她所渴望的人,令她无法再理智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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