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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文学时期(2)


  四

  如果说,《秋恋》是一篇“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爱情故事;《月河》是场尚未开头就已结束的空想情缘,稍嫌落套;《极乐鸟》是一篇少女的爱情吃语;那么,《雨季不再来》则不同了,一个被初恋烦恼缠绕得苦闷忧郁的少女的形象,栩栩于纸。它和《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可视为雨季文学时期的代表作品。

  《雨季不再来》,叙述了少女“我”与男友发生一场小别扭,女孩子怅然若失的心情。

  令人烦恼的雨季来了。女孩子冒着雨到学校期末考试。交了卷子,假期到来。心上的人还没有来约她。雨,浙渐沥沥地落下来,失恋的少女寥落地消失在雨季里……

  且看女主人公慢慢走进雨里的感受:

  “我觉得四周,满溢得不止是雨水,我好似行走在一条河里。我湿得连眼睛都张不开了,做个手势叫李日替我拿书,一面用手擦着脸,这时候我哭了,我不知道这永恒空虚的时光要何时才能过去,我就那样一无抗拒的被卷在雨里,我浮在一条河上,一条沉静的大河。我开始无助地浮沉起来,我慌张得很,口中喊着,培,快来救我,快点,我要沉下去了。培,我要浸死了。”

  三毛依然以描写心理见长。从眼湿,到擦脸,转而为哭泣,怅然升级为痛苦,雨水流成大河,少女一无抗拒地被卷在雨里,汪洋河水汹涌起伏,少女惊慌无奈,世纪末地孤独无助。她失声呼叫情人的名字,求救爱情复归。

  在这里,三毛对心理活动的发展,写得细致,很有层次,感情发展的节奏也把握得比较准确,比《惑》更进了一步。

  五

  三毛描写心理活动的天才,在《一个星期一的早晨》中表现得更加充分。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是一篇风格清新、情景如画的散文。在文学技巧上,是雨季文学中最成熟的。

  它写两个少女,分别一年后重逢,在清晨的林子里嬉玩的故事。情节不多,但少女伤感、寂寞的心理,写得真切传神。下面是两个少女,看见男生辛堤向她们走来的情景:

  “林外的阳光依旧照耀着,一阵并不凉爽的风吹过我和帕柯站的斜坡,野草全都摇晃过来。辛堤已经走上了那延伸得很陡的小径,我由上面望着他。

  由于阳光的关系,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绣在衬衫口袋上的小海马。此时的帕柯站在我身旁,一只手搁在我肩上,我们同时注视着坡下的辛堤,他仍然低头走着,丝毫没有察觉我们在看他。四周的一切好似都突然寂寥起来,除了吹过的风之外,没有一点声音,我们热切的注视着他向我们走近,此时一个本来没有意味着什么的动作,就被莫名其妙地蒙上了一层具有某种特殊意象的心境。辛堤那样在阳光下走近,就像带回了往日在一起的时光。”细致入微,诗意朦胧。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的成功还在于,它避免了前几篇作品过多的感情直抒。而是有了大手笔,委婉含蓄地描写景物、人物活动及感觉。文中精采的少男少女青春期心理活动的描绘,极易使人想起作家沈从文先生那些著名的撩人的爱情白描。

  六

  雨季文学,是三毛文学创作的起步时期。

  这一时期的作品,虽然夹杂了一些中国古典小说的思想情调,但更多的,是受了西方现代派文学的深刻影响。

  这一时期的作品不多,影响也不大。它是台湾六十年代,盛行的现代派文学作品之林中的一片秋叶。陈平的名字,在缀着陈映真、白先勇等更引人瞩目的名字的天空中,没有放出更亮的光彩来。

  一颗小星。

  但这并不意味着,三毛雨季时期的作品不值一提。也不像三毛本人说的“并没有阅读价值”,三毛出于对自闭生活的不堪回首,有失偏颇地把那一阶段的文学作品,过多地否定了。

  三毛这一时期的倾慕对象、情人梁光明(舒凡),十年后为这些作品作序,他写道:“《雨季不再来》只是三毛写作历程起步的回顾,也是表征民国五十年代初期,所谓‘现代文艺少女’心智状态的上乘选择,”可谓入情入理。

  雨季文学,奠定了三毛的创作基础。她积累了许多宝贵的写作经验。甚至,三毛这一时期展露出的文学智慧,特别是描写心理活动的天才,在她后来成名的《撒哈拉的故事》等作品中,令人遗憾地黯淡了一些。

  作为一位少女,她这一时期的作品,题材比较狭窄。感情细腻、敏锐,但不够深刻、成熟。也许正由于此,作品表现了一个少女的文学真诚。雨季文学的作品,大都以第一人称“我”做为主人公,逐渐形成了反映作者本人生活和思想的自传体风格。

  她说:“我的文章几乎全是传记文学式的,就是发表的东西一定不是假的。”她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可作为自传来读。

  雨季文学的作品,是三毛这一时期生活的镜子。愁苦、忧郁、迷惘、空灵的雨季,既是她自闭的内心世界的写真,也像一片雨云一样,涂满了她的文学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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