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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兵甲和匪兵乙(2)


  也是那长长的高小生活里,每天夜晚,苦苦的哀求在黑暗中垂听祷告的神,苦求有一日长大了,要做那个人的妻子。哀哀的求,坚定的求,说是绝对不反悔的。

  当我们站在同样的操场上唱出了毕业的骊歌来时,许多女生唏哩哗啦的又唱又流泪,而女老师们的眼眶也是淡红色的。司仪一句一字的喊,我们一次一次向校长、主任、老师弯下了腰,然后听见一句话:“毕业典礼结束。礼——成。散——会。”

  没有按照两年来的习惯回一下头,跟着同学往教室里冲。理抽屉,丢书本,打扫,排桌子,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切,这,就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尽可能的跑,没命的狂跑,甩掉想要同行的女生,一口气奔到每天要走的田埂上去,喘着气拚命的张望——那儿,除了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水波之外,没有什么人在等我。

  进初中的那年,穿上了绿色的制服,坐公共汽车进城上下学,总统府的号兵和国旗一样升起。刻骨的思念,即使再回头,也看不见什么了。

  也是在夜间要祈祷了才能安心睡觉的,那个哀求,仍是一色一样。有一次反反复复的请愿,说着说着,竟然忘了词,心里突然浮上了一种跟自己那么遥远的无能为力和悲哀。“当年,你真爱过牛伯伯吧?”

  我笑了起来,说没有,真的没有。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两次小学同学会,来的同学都带了家眷。人不多,只占了一个大圆桌吃饭。说起往事,一些淡淡的喜悦和亲切,毕竟这都已成往事了。

  饭后一个男生拿出了我们那届的毕业纪念册来——学校印的那一本。同学们尖叫起来,抢着要看看当年彼此的呆瓜模样。那一群群自以为是的小面孔,大半庄严的板着,好似跟摄影师有仇似的。

  “小时候,你的眉头总是皱着。受不了口欧!”一个男生说。

  “原来你也有偷看我呀?!”顺手拍一下打了他的头。

  轮到我一个人捧着那本纪念册的时候,顺着已经泛黄了的薄纸找名单——六年甲班的。找到了一个人名,翻到下一页,对着一排排的光头移手指,他,匪兵甲,就在眼前出现了。

  连忙将眼光错开,还是吃了一惊,好似平白被人用鎯头敲了一下的莫名其妙。

  “我要回去了,你们是散还是不散呀?”

  散了,大家喊喊叫叫的散了。坐车回家,付钱时手里握的是一把仔细数好的零钱。下车了,计程车司机喊住了我,慢吞吞的:“小姐,你弄错了吧!少了五块钱。”没有跟他对数,道了歉,马上补了。司机先生开车走的时候笑着说:“如果真弄错倒也算了,可是被骗的感觉可不大舒服。”那天晚上,我躺在黑暗中,只能说一句话:“嗳,老天爷,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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