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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场


  第五章 推枕惘然不见

  第二十场

  时:夜。

  景:韶华室内、楼下。

  人:韶华、能才、小夫妻。

  楼下小夫妻静静的在搬家。韶华跟能才从二楼窗口看。

  △韶华:要是上次他们把你打死了,我也不活了。

  △能才:这个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我是随时会消失的——(能才的表情始终无力感极深)

  △韶华:说什么?会死的?那你来做什么?

  △能才:(伤感)(去拉韶华)你这傻瓜。(把韶华引向他带来的礼物)来看,好多东西给你哦。

  韶华叹口气,不说了。对于礼物,韶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欢喜。

  那时韶华穿着一件质地中上的暗深蓝低领旗袍,坐在桌子前唯一的椅子上(平时她喜欢坐在床沿,床沿边也就是桌子了)。韶华对着能才带来的礼物,从从容容的看着能才。能才替她拆开——一个收音机——一本字典——一枝作家定会喜爱的——笔——(画面)

  韶华对着字典一拍,这才笑得欢喜,把脸去贴了一下。好似小孩子一般。那枝笔,韶华将它举在灯下看,再去能才唇上轻轻用笔打了一下——爱的——这时。能才绕到她身后去——一条五彩花绸带流苏的“货真价实的披肩”被能才的双手一同由背后拥上来。韶华被包裹在她的缺乏里,她没有披肩,物质上的。她没有人爱,心灵上的。能才在这一霎间,成就了韶华小小的,小小的怅然。(色彩)

  韶华被轻抱时,神色从容、接受,又安然、快乐。(四周衬着生命丰富的物质象徵)

  △能才:韶华——

  △韶华:嗯——

  △能才:还有一样东西,不好意思交给你,我放在洗手间水箱上——你去——

  韶华接受了能才,在心理上。也有这份“大方”,在物质上同步接受。当她听见——在洗手间——这句话时,反手亲爱的打了一下能才,站起来就往洗手间走——去看是什么东西——她推开了房间——不关——向外走去——

  这已经被能才插上了的新收音机,被能才一开,转出了播音员的声音——(能才听着,脸色不好)

  这里是大东亚共荣圈,大本营报导:

  各位听众,满洲国是“大东亚共荣圈”建立最早、根基最深的圣战基地。满洲府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国家。为了支持正在进行中的“大东亚圣战”,我们要再度在政治、军事、警宪、绅商、交通、农民、工人、蒙旗等部门中,推行更为积极的整备观念。

  我们要强他基层单位,扶植政府机关,准备军事力量,扩大宣传,加强经济生产。工作重心在于动员全体民众,策应军、警方向,推展战斗精神,检举一切反政府份子……。

  注:请以无血、无肉、无表情的声音念出。再接:好,现在为您播放一首时代歌曲——我美丽的香格里拉——导演请做主,在何时可删上面播音稿。

  当时“太平洋战争”已全面展开,日本人称之为“大东亚圣战”。东北伪满洲国建于1931——1945年。(此段时局内容因已由上海改至东北拍戏,请用上段文字,内容不再改。无妨)(戏。)

  能才突然在这种时刻又听到了时局,时局,他感伤了——

  O.S.(女声):好,现在为您播放一首时代歌曲——

  O.S.(歌声):“这美丽的——香——格——里——拉”

  韶华又在房间口出现,身上披着“醉生梦死花色”的丝绸披肩,在走廊上时也听见了收音机的音乐——韶华一步走进来,把右肩向前一倾,轻拉一下旗袍的下褴,意识上露出了小腿——展示能才给她的玻璃丝袜——(这之前,韶华穿长线袜,不透明的)——韶华从从容容起来,笑——

  能才根本已经跟着收音机唱了起来,伸开双手,迎向韶华——

  △能才:我深——深——地——爱——上——了——她(跟收音机一起)(唱——)(不管明天、不想未来的感伤在唱)

  韶华右腿踏一步,右手直伸,左手掌心向自己放在心的前面,也在轻唱下一句——

  △韶华:我深深地爱上了她——爱上了她——

  △能才:我深深地爱上了她——爱上了她——(同时)

  两个人跨了三步,轻轻拥抱,随着音乐跳起舞来,转一个圆圈,能才将韶华一抱,拦腰一抱,韶华跌坐在他的膝盖上去。收音机又在报了——

  O.S.(女声):这里是大东亚共荣圈,大本营报导,这里是大本营报导——

  韶华啪一下扭掉了收音机,就坐在能才的膝盖上,顺手拿起一个水果和水果刀来——

  △韶华:其实,我这些年来也一直想死,如果炸弹炸死我,倒好了。

  △能才:不死,不可以死。(静静的说)

  △韶华:好。不死不死,要死死在一块,来,来吃生梨。

  韶华此时仍坐在能才膝上,拿起一只水梨和水果刀来——

  △韶华:好。我们来吃——生梨。(叹了口气)

  韶华和能才都是知识分子,对于文字的敏感度不同一般人。那句“吃生梨”是韶华故意说的,她很明白,她与能才的情感,另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左右着——“时代”,这是她没有能力去掌握的事情。能才替伪政府做事,要到哪一天呢?当战争结束了,能才会不会不受制裁?他们分不分离?生梨——生离——死——别。生离 ——生梨——生离——生梨——好——我们来——吃——它。

  韶华削生梨好快,削成了一种决心似的。削好,也不给能才吃,也不切,看看手指上有水果汁,不知要去擦在那里,因为能才由后面抱住她——她想把手指放到口里去吸——

  能才已拿起了桌上一杯艳红如血的红葡萄酒——

  韶华误会了,开始咯咯咯咯的笑——

  △韶华:我不喝酒的,你试试看——

  △能才:嘘——(能才贴在韶华脸上了)

  能才将韶华的手,慢慢打开,那声嘘字还在。能才用酒,温柔的替韶华洗手(艳红色的酒花如血般在洗韶华的手)——嘘——能才将韶华的手拉近时,韶华慢慢转身向着能才——能才轻吻韶华的湿手,——韶华的手摸上了能才的脸——韶华眼中——春光荡漾——韶华的下巴,被托了起来——韶华做梦般轻说——能才轻轻说—— (同时)(韶华先一秒钟)

  △韶华:能才。

  △能才:小傻瓜。

  披肩不再是韶华的保謢了,披肩落在地上。灯被拉熄。

  黑暗中,一支烟被点起来。能才躺在床外沿,韶华在内。那时,窗外已透出一点点微光——晨曦要来了的拂晓时分。能才吸烟,韶华失了怀抱,一下子没有了安全感。扑了上去。

  △韶华:能才,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急迫的女性口气求取保证)

  △能才:(沉默了一下)当然,当然。嘘——睡一下——我在——我在——我在——(拍起韶华来)

  韶华是处女。她的棉被是一种浅蓝色小花,加白边的。中国被。床是有顶,有安全感,有帘子可放下的老床。

  小花被面

  白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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