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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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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要走了,刚才的话,便是道别。 为了舍不得她,昨夜他偷了钱,多留在雪山一天,租了房之后,他还有折合万块的港币,本想可以留到雪儿回港的时候,在这雪窝里相叙多几天。 料不到千不扒万不扒,却扒了雪儿父亲的银包,他感到有点不自在,也很羞愧,他不能当自己是个洁白的人留下,与洁白的雪儿相对了,虽然他是那么般希望过。 雪儿的娇俏背影逐渐在楼梯转角消失,然后他掩门,抱膝坐在窗前观雪。他不要忘记这房间,这第一次让他觉得像家的房间。 到底他只是个二十岁的男子,稚嫩的心从小鞭痕累累,也为自己征服女人和永远生存得下去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偷车,扒荷包,有什么他不会? 此刻,他却潸然泪下,心里对着自己发誓:“雪儿,我配得起你的,终有一天我配得起你的。” 擤了擤鼻子,背上行囊,程杰怅然地走了。他不能把那一万多块现款交还雪儿的父亲,这样欲盖弥彰,他只好把一点污秽带回去。 雪儿镇定的回到房间,父母正一个出一个入,找人问人,找得满脸焦虑,见到雪儿出现,不禁如释重负:“你到哪儿去了?” 雪儿梦幻似地说:“我到仙境去了。” “你到什么仙境去了?最后的一班小巴士早回来了,独不见你,还以为你失踪了!”母亲又好气又好笑。 父亲见女儿脸上泛起十六年来未有过的神色,娇羞中带着艳光,心里大概明白那是什么的一回事,但是怕太太过分紧张,便忍住不说了。 在母亲去沐浴时,父时把雪儿扯过一旁:“交了男朋友?” 雪儿甜蜜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人啊?明儿给我们介绍介绍。”父亲想哄出她一点口风。 “他……他很害羞的,也是个从香港来度假的学生。”雪儿撒了个谎,依在父亲怀中撒娇:“人家又不是追我,才认识了两天,介绍什么呢?我没那么厚脸皮。” “你们刚才去了哪里?”父亲继续探听。 “在雪地上走路啰,雪花真美。” “小姑娘,原来这就是你的仙境了!”父亲说:“明儿不要在天晚了之后在雪地上乱走,会迷路的,把那小家伙也带来吃晚饭好了。” “不!相亲吗?爸爸你真性急。”雪儿岔开了话题:“钱包找回了没有!” 父亲把钱包掏了出来:“清洁工人在男厕的垃圾桶找着了,除了现款,什么都没有拿。嘿,让你妈埋怨了我半天,不见了万多块现款,心疼死她了。” 雪儿是小康之家,万多块钱自不是个小数目,怪不得母亲心疼。 这时母亲从浴室出来了:“想不到在这质朴的雪山也有扒手,旅店主人频说这是他家开店以来没发生过的事,他几乎肯定扒手不是本地人,倒好像想说是香港游客似的!” 雪儿心下一跳,这小旅店中没有太多香港游客,程杰只是寥寥中的几个之一。不,不会是他的,还有几个形容猥琐的香港男人呢。 雪儿找了个借口,跑出去款接处挂电话到程杰房中,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听。 雪儿向款接处查问,款接处说那位住客已经离开了,雪儿不禁呆在当场。 “请问你是不是雪儿小姐?”款接员先生瞧了一会儿,微笑着问。 “你怎知道我叫雪儿?”雪儿奇怪地看着那日本先生。 “刚才你问的房客,临走时交了个信封给我。”日本先生指着信封上的“雪儿样”三个汉字:“他叫我不要放进你房间的信箱,只说会有位十六岁左右的姑娘找他的。” “啊,他知道我会找他!”雪儿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喜悦,伸手便去接信。 款接员为了审慎起见,没立刻把信交给她,补问一句:“那位先生姓什么的?” “姓程,很高,很好看,人很好的。”雪儿一口气说了,她太希望有人问她程杰是什么样子的了,有机会再说一次他的名字也是好的。 款接处那位日本先生,慈祥地把信交给她。天真的小姑娘,他只问留信人姓氏,她却连“很高,很好看,人很好的”都说上了。 雪儿躲进大堂女厕,急不及待地拆阅那封信,信口封得很牢,她又舍不得撕破任何角落,惟有慢慢的一分一分地掀开让胶水粘得紧紧的封口。 里面是旅店的信笺,斜斜歪歪不工整的笔画,大大的,草成一团以掩饰写错了的字的: 雪儿: 我不会忘记这三天。 我不会忘记十六号房。 我不会忘记十二月十九日。 那是我们的房间。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程杰 他是那么的心思细密,他记住了她的生辰,他记住了他们半埋在雪堆里的房间。 虽然程杰的不告而别令她惆怅,但他说过:“假若我要找你,一定找得着。”他会找她的,他会找她的,雪儿把信贴肉藏在内衣里面。 余下的几天,雪儿都在山坡重踏他们的足迹,坐在冷冷的咖啡室同一张桌子。 每一朵飘过的雪花,都是他。 【第四章 驿旅萍踪】 在札幌的机场里,有个落寞的少年,背着行囊,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什么,而神色中又显然明知不会找寻到什么。 天生一张俊俏的脸,倜傥的风流,年纪轻轻已发出浓重的诱人雄性魅力,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禁注视他。 但每个赞叹欣羡的注视,都换来这青年的愤怒目光,如狼似虎的,像要噬人。 在候机室里的人,从注视而变成避开这个古古怪怪的美少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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