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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以她这样聪颖的一个女子,怎会不知道李颀没可能从今后直到永远,什么都不用管,只顾着跟她在床上缠绵?

  她觉得自己厚颜了。要是昨夜李颀不来,她也许会渴望孙朗尼跟她做同一样的事,她寂寞得太久了。

  李颀的出现,拯救了她。

  李颀哪里猜得着她心内的潮汐?他只记得杜鹃花棚下那结着两根小辫子的姑娘,一双明净的眸子带着含苞待放的小嘴仰视着他。

  “小盛,假如此刻你死了,你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我的,是不是!”

  盛世华把他压在身上的躯体抱得紧贴,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看见说谎者从眼角流到云鬓的泪。

  她的第一次不是李颀的,那是安邦的,但李颀是个寻梦者,即使她说真话,他都不会相信。

  为了完成他的梦,她只好让他相信他想像中的真相。

  假如有一天李颀不再爱她,她相信世上没有比他更信任她、更不怀疑她对他的爱的人了。

  在李颀的身躯下想起安邦,她感到罪过。然而在李颀的身躯下不念及安邦,她亦感到罪过。

  “小盛,”李颀梦幻般地说:“想不到,今天是我们相识以来什么都不用顾忌的一天。”

  盛世华双眼一闭,眼泪湿了鬓角,流在李颀的指头上。

  李颀亦流泪了,他把脸孔贴在她的脸颊上:“今天我们都很快乐,太快乐了。”

  “是。”盛世华勉强地应着。

  “小盛,在我心中,你没嫁过人,你仍是我贞洁的小女孩。”

  “李颀,我不是。”

  “你是。我看不见其他的男人。我会妒忌,但是一抱着你赤裸的躯体,我便知道我其实不用妒忌。”

  盛世华转了个身,俯伏在床上。

  李颀按摩着她的背。

  每看见她背脊中间那条深坑,他便意乱情迷。

  “你连屁股都有两个酒涡。”李颀两根拇指按着她臀部对上两个微微凹下去的漩涡。

  盛世华的前面跟后面都一样令他陶醉。

  她享受着他强有力的按摩。

  “李颀,你壮健多了。”她想起初相识时瘦弱无神的他。

  盛世华转过身来:“别动,让我看看你。”

  李颀的骨架本来就大,如今壮实了,胸膛肩膊更见雄伟,腰却收得结结实实的,只有肌肉,没有松垂的脂肪。

  随着岁月的成长,他那上扬的双眉更加飞扬,挺直的鼻子添了气势,方方的下巴那道凹痕,凑成了个眉目如画的脸孔,简直像母亲的好莱坞偶像格利·哥烈柏。

  八分正气凛然,两分邪气,确确实实的,不再是脚步飘浮的玉树临风哥儿。

  李颀从来不怕人看的,他的一双眼睛,从来不避人,永远像只看着你一个。她明自为什么他那么受女影迷欢迎。

  “李颀你不能死,你一死,不晓得有多少女影迷要殉情了。”

  “我只要你一个为我而殉情。不,小盛,我怎舍得让你为我而殉情呢?只要你肯为我而活下去,心里追思着我,此生我便无憾了。”

  李颀的要求是那么的小,同时又是那么的大。

  他永远是她不胜负荷的。当一个人付给你太多时,你承担得起吗?世华问自己。

  然而除了他,还有谁会给她那么多,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的永不言悔?

  “吃午饭吗?”世华问:“我去弄点简单的。”

  李颀一看时钟,一时十五分了,他不想吃,他只想跟小盛多躺一会儿。

  盛世华亦看了时钟一眼,因为她瞥见李颀偷看过时钟一眼之后,便马上决定了不吃饭。

  “别告诉我你要走了。”她说。

  “我有个两点钟的通告。”

  “来,”世华知音解语:“别拖着一身大汗去拍戏,洗个莲蓬浴去。”

  李颀把她拦腰一揽:“一块儿去。”

  浴罢,李颀匆匆刮了胡子,盛世华用庄生啤啤爽身粉把他弄得香香洁洁的,替他穿回衣服。

  “一得空便找你,不许恼!”李颀把她扯进电梯,直吻她吻到电梯门在地下开了。

  盛世华按着电梯门的开门钮,目送他上了车子,有种妻子送丈夫上班的幸福感觉。

  毛毛雨中,有个大男孩捧着个花篮进来,看见盛世华,显然认得她:“乐小姐,这是送你的花。”

  “谢谢,我自己拿上去便行。”她口袋里刚好有一百块钱,顺手掏了出来给大男孩作打赏。在电梯里她已急不及待地拆了信封:“给世华,朗尼。”

  花儿沾了细雨,更加娇艳。朗尼果真是个守信人。

  替花店送货的大男孩满心欢喜,他不但见到了这两年来声名大噪的电视名人乐知音,他还可以回去告诉朋友,他亲眼见过不施脂粉的乐知音。

  她本人比上镜还漂亮,对他又那么和气,半点架子都没有,何况,她还向他说谢谢,那么的亲切有礼。

  至于那一百块钱打赏,他当然用得着,但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和蔼笑容。

  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客人订的不是名贵的兰花,或者长梗玫瑰,而是闲人不屑一顾的鸡冠花。

  那是粗贱之物,怎么乐知音好像见到老朋友似的,珍而重之地把那花篮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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