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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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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今儿个晚上不回来吃晚饭,奶奶在睡房小休,小姐未下班。” “给我和赛小姐倒两杯鲜橙汁,放到园子里去。” 谢适文带着赛明军,一直步出花园。 青绿一片,不至于一望无际,可也霸占了相当的视野,走到草地尽头,是一系列髹了白漆的栏栅,鸟瞰着整个港岛南区的水塘。 那种清幽雅致、澄明开朗,足足可以洗涤俗世凡人早已被染污的身与心。 有钱人家不论处于何地都是天堂。 单是为了拥有这个花园、这间居停,就惹得有些人不择手段去达到富贵双全的目的,是真可以理解、甚至谅解的。 很明显地,这个联想又带到左思程的身上去。 赛明军蓦然一惊,问:“你妹妹与你同住吗?我意思是左先生夫妇?” 幸好谢适文不以为意,只闲闲地答:“不,他们也住山顶,就在我们转入这条小路之前的那幢新盖大厦,顶楼,是复式设计,景致不错;如果不是通屋粉红色的地毡,配以又白又金的法国家私,就更可取了。” 赛明军吁一口气,似放下心头大石。 倒没有留意谢适文说话的深意,反而是他自己把话说出口来,有点不好意思:“请别怪我失仪,不该在你面前对舍妹的品味肆意批评。或者我一直不安,以至要求一点补偿式的机会!” “为什么呢?” “只为那次适元的无状,以及事后思程的处置方法,明军,你知道吗?当我见到你站在思程跟前据理力争,为维护自己的下属而不怕掉了自己的一份工时,我除了敬佩之外,更有惭愧。” “你言重了。” “我并无半点夸大。为富不仁,富更不及三代了,我信这条道理。我必须说,有时,适元是太过分的。” “过去的不必放在心上。” “一言为定。” 明军报以嫣然一笑,才又醒起来:“我欠你多少钱?” “什么?” “刚才你给嘉晖买的玩具!我知道价值不菲。” “是不是超出你的预算?” “那是一定的。” “既如是,就不必付给我了。我在未征求你同意之前买的东西,应该由我负责。” “如今喜欢把什么责任都揽上身的人实在不多了。” “也还未绝迹。” “这怎么可以?” “何必介怀?不是说过去的不必放在心上?” 才说得投契,他们身后有人喊:“适文!” 回转头来,只见一位五十开外的太太,穿一件丝绸宽身的旗袍,一张方脸,肃穆多于慈爱,尤其那透过厚厚金丝眼镜传送出来的神情,令人不期然起了三分忌惮与敬畏。 “怎么回来了,也不到我房间去说一声?” “妈,我刚有位同事来小坐。我给你介绍,赛明军小姐,是在建煌集团管理百货店的总营业事务的,很能干,是难得的好帮手。这是家母!” 赛明军笑着点头:“谢太太,你好!” 谢书琛太太,只微微点头回应,趁机把赛明军打量一下就回头对儿子说:“今天家里请客,怎么你回来得这么迟?可知你父亲另外有应酬,今晚要由你主持大局。” “妈妈,还早呢,客人不到七时半不会到达!” “不早了,且我还有事要给你说。今晚的客人之中,有几位是顶重要的人物。” “妈妈,你太紧张。”,“是你太轻率吧!”。 “好了,好了,呆会儿我再来聆听教益。” “还要呆会儿?” “我这就送赛小姐回家去!” 赛明军立即说:“不,别阻你办正经事,我可以叫车子回去的。” 谢书琛太太立即插嘴:“那可不必,反正有司机闲着,我嘱他开部车,随便你使唤。” 才说完这话,就嘱咐身旁的佣人说:“叫阿成备车。” 谢适文怪不好意思地随着赛明军走出谢家大门,轻轻地说了一声:“明天见!” 再嘱咐司机先到隔壁施家去接回嘉晖,也就只得目送赛明军离去了。 明军坐在车子里,百般感触,千般难过。 难怪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在大富大贵的人家眼前走动,说多难就有多难。 明军不是想起自己,她只是想起左思程。 千辛万苦的挤进侯门巨户之内,究竟得着的是否足以弥补失去的呢? 如果自己有选择,她宁可终生跟徐玉圆这等舒服的朋友交往。像今天,似乎跟谢适文做了半日平起平坐的朋友似,到头来还是被那位谢书琛太太送上一记闷棍,她的严峻与冷淡,异乎常人,真是太教人不安了。 奇怪怎么会有一个如许谦虚、随和、磊落、明快的儿子? 无可否认,对谢适文的印象是相当好的。尤其儿子一整个晚上,把这位谢叔叔挂在嘴边。 谢适文是多少个少女梦寐以求的配偶,可不得而知;这一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想着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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