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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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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明军愣一愣。 要来临的考验,终于在这天大驾光临了。 她点了点头,把手袋交给小图,下意识地挺一挺腰,就走。心头有种赴刑场去从容就义的壮烈。 赛明军的办公室跟左思程的并不在同一层楼,所有董事的办公室都在建煌大厦四十楼,四十一楼则是宴客用的餐厅。这两层楼其实是复式设计,方便董事们招待嘉宾。 这个三层楼的路程,其实也只不过两分钟内的事。赛明军却像过着了有生以来最惴惴不安、不知祸福的艰难时光似。 叩门进去,房内人不只左思程,且有韦子义在内。想必是名副其实的业务会议。 赛明军的心完全没有安稳下来的迹象。她是有一点点解脱的感觉,但又很明显地难掩失望。原本在心里头打算回答左思程的那些问题,完全用不上了。 根本不是赛明军想的那回事。 左思程一待明军坐下来,就谈公事,说:“听韦总谈起你这几年在建煌的表现,真是可喜,我们都对你有更殷切的期望。” 这当然是门面话,但,赛明军不晓得答,她觉得突兀。左思程跟她还要如此的装腔作势,实在尴尬。 赛明军因此只赔了一个笑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左思程继续款款而谈:“我们审阅过账目,觉得今年营业额的提升预算一定要比去年高出40%强,才算合理。因为我手上得到的一份资料显示,同业的生意额上升比例较我们为高,若取两年的平均数值计算的话,今年的营业额就非要加强过一半不可了。相信你必定会同意,自己必须做得好之外,还是要比别人好的。” 这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赛明军顿时呆了。 跟左思程交手的第一招,对方就如此不留情、不留力地重捶出击了? 在这天之前,赛明军从没有想过自己在建煌集团内是有罪之身。 当然,权操在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按照这个方向想下去,真是太不得了。怕下一分钟,自己就禁耐不住冲动,站起来,转身就走。 赛明军于是望了坐在她旁边的韦子义一眼。他身为行政总舵主,业务成绩的总负责人,且看看他的面色及意见行事,是比较安稳的。 韦子义当然明白赛明军征询的眼神,于是说:“我相信我们要了解左先生的意思,相信他要的是精益求精。希望我们去年18%的骄人增长,更进一步。” 说完了这句话,有很短暂很短暂的空隙,谁都没有作声。 很明显地,左思程没有立即附和韦子义的这个推论讲法,是令赛明军更心寒的。 韦子义赶紧填补冷场,竟也不避嫌,硬塞左思程一句:“左先生,我说得对吗?” 左思程脸上的笑意很朦胧,他说:“可以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办事的宗旨是不记当年,只管今天与明天,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可。” 不记当年? 赛明军凄然一笑,微垂着头,不再看左思程了。 韦子义与赛明军退出左思程的办公室后,明军讷讷地:“韦总,到你房间去小坐一会好不好?” 言下之意,是有事跟他磋商了。韦子义当然并不拒绝。 坐下来后,赛明军欲言又止,根本都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倒是韦子义先开了腔:“我看新官上场,总有一种心理压力,要破旧立新,当发觉旧时成绩实在不错时,就要求再进一步,别无其他不善意的成分在内,我们大可放心。” 赛明军真感谢韦子义,分明箭头是指着负责营业额的她而发的,身为上司非但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还一力承担,表示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们大可放心”这句话,用单数或双数讲出口来,是差得太远了。 明军点了点头,只是一个肯定自己思维的动作,赞同韦子义的见解。她说:“韦总,我不想干了!” “别傻,有什么大不了呢?只不过要求我们把预算提高。原来今年打算做一亿生意的,不就提升到一亿五千万为指标,努力干去,如此而已。” 当然,达不到预计的指标,没有人会被拉去打靶。 不过,年底检核工作表现时,又叫人如何交代了。 “韦总,今年贸易局早已有数据显示,百货业正在衰退,有5%强的生意跌幅,怎可能还做到上升40%呢,根本是天方夜谭!” “他或许是求胜心切,且为同业的一些资料数据刺激才着急,要我们额外催谷盈利。他之所以传召你,全为把这个宗旨表达出来,让我们放手干去。” “他的那份同业数据,是从哪里来的?你有没有向他要副本来参考?” “没有。”韦子义摇头。 “为什么呢?我们也得看到真凭实据,才有所依归。” “天下间有几多真凭实据,可以昭告天下呢?” 一句话恍如暮鼓晨钟,赛明军顿时清醒过来。 姜一定是老的辣。韦子义不会开口问左思程要证据,因为坐上位的人要是立心巧设名目,折磨下属,这场宾主之战,在下位者是输定了。证据几时都可以伪装出来。若借口是真有其事的话,更不可转圜地要从速改善进步,还有什么商榷余地? 既是殊途同归的一回事,又何苦要穷追猛打地更增对方的厌烦? 对的,同业业绩如何只不过是一道桥梁,为了要引导自己在工作上多吃点苦头而已。 是不是左思程的第一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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