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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谢谢你让我清楚这件事。”

  “有便多回国来走走,今日的中国跟你出去时太不一样了。”

  “我会的,同根同源的人应该同心同德,住在香港的人只会日益盼望一国两制会顺利推行,国族富强,香港才会持续繁荣安定,我们会尽自己的本分。”

  “香港人需要你这种言论去加强他们的信心。国家会尽量表现我们的诚意,香港市民也应尽你们的责任去为香港平稳过渡而努力。”

  贝欣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香港来,她必须冷静地处理这桩大事。

  没有一个可商量的对象,只除了祖母章翠屏。

  但近日来,章翠屏的健康忽然一落千丈。

  医生曾告诉贝欣:“高龄人士如贝老太太,健康可以在一觉睡醒时发生剧变,我看贝老太的情况已无法逃避得了老人痴呆症的厄运。”

  贝欣不是不伤心的。

  但人老了就只会朝永别的路子上走,这是无可避免的事。

  在这方面,贝欣不是没有经验的。

  她每在见到祖母时,就怀念外祖母。

  贝欣除了尽量抽时间陪伴她之外,别无更好的方法。

  这一夜,她自北京回到香港来。

  推开章翠屏的房门,只见她仍然挺直腰骨好好地坐着,开了眼睛望着贝欣,笑了。

  “奶奶,我回来了。”

  “嗯,是吗?回来了,你到哪儿去了?”

  “奶奶,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上北京去。”

  “嗯,北京,你去了北京。”

  贝欣愁苦地伏在章翠屏的膝上,说:“奶奶,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了?”

  章翠屏的目光是迟钝而呆滞的。

  她瞪着自己的孙女儿,问:“你到哪儿去了?怎么整天没有见着你了?”

  贝欣蓦地抬起头来,看到祖母那副茫然若失的神态,跟不久以前的她,仍是英风飒飒的样子,真有天渊之别。

  贝欣有无尽的感慨。

  她轻轻地抚摸着章翠屏的脸,道:“奶奶,你现在是没有痛苦的,是不是?只要你不感到痛苦,那就好。”

  章翠屏呆呆地望着贝欣,说:“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不告诉我?怎么我不知道你到哪儿呢?”

  贝欣默默地站了起来,没有回话。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能孤军作战了。

  “你现在又到哪儿去?”章翠屏又问。

  “奶奶,你休息吧,我上战场去,这一役是硬仗,放心,我赢的。”

  贝欣已经想清楚了,分别自保罗钟士以及中南海的那位属于领导层的人物说出来的话,绝不会假,不可能假。他们完全没有动机要在她面前说假话,正如贝刚太有动机布置假局,讹骗股民的投资一样。

  可是那两位重要人物的指导不能作为证供,甚至也不必把他们牵涉在内。

  贝刚瞒天过海有他的张良计,她贝欣也有见招拆招的过墙梯。

  不必再花精神时间去找出他们的破绽,换言之,批文是真是假,是谁收买谁得出的结果都不重要。

  反正这件事是不能张扬的,证实了批文有问题,也等于对贝氏的声望做成不利的影响。

  纵使贝刚罪有应得,也不能坏了祖上的名誉。

  贝欣不眷念贝刚,却要维护叶帆,毕竟代表诚发金融签发集资计划调查报告书是叶帆的杰作。

  正如美国尼克松总统的水门事件,他若知道实情,固然有罪。就算只是被手下蒙在鼓里,依然难辞愚昧无知的过失。

  猪八戒照镜子两面都不是人的话,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别拿起镜子来照。

  总之一句话,贝欣决定用她手上的所有筹码,横扫千军,干脆把贝刚的这个计划全盘否决,打对方一个落花流水。

  她想起高骏来,他究竟是愚昧抑或奸险,她在这件事的分析上,判断高骏应该是后者。

  贝欣冲回睡房去把高骏寻着了,她决定先从高骏身上下手,于是问:“高骏,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坦白告诉我。”

  “你看你,才出门几天就变成这个暴躁样子。不用问,我告诉你,这几天太忙,我没有空耍乐。真的,请相信我,我没有必要隐瞒你。”

  “高骏,别的一切勾当我可以不闻不问。你知我知,我们从来都只是业务上的拍档,但这种拍档也必须在做合法的生意上头才能持续下去。”

  高骏一怔,道:“你说什么了?”

  “你是否与贝刚朋狼狈为奸,抑或你愚蠢得被贝刚利用?”

  “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

  “很好,你看我像不像个大笨蛋。”

  “你招认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我高骏的卧室,不是商业罪案调查科。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妥协。”

  高骏已习惯了他自创的良心合法化手段,不论干了何种别人眼中的坏事,只要在他是说得过去的,他就大言不惭,一件丑事也可娓娓道来,坦然讨论。

  “没有可以商量,没有可以妥协的。”贝欣愤怒地说。

  “你别冲动,那是几亿元的收入。”

  “你我都不缺这几亿。”

  “财富的累积是没有顶的。”

  “那要凭良心,以你这样的人才,配站在选民跟前去大谈为民请命?”

  “民众需要的不是良知而是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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