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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贝欣咬咬嘴唇,道:“霍少珍明天来向我要答复。”

  “你要我帮助处置掉她吗?”

  “是帮我吗?”

  “对,帮你。是你惹来的麻烦,一早别听她哭诉就成。”

  贝欣苦笑:“如何个帮法?”

  “团结就是力量,我和你一起跟她见面,只要我们手牵着手让她亲眼看到,她就会知难而退。”

  贝欣永远没法忘记霍少珍在翌日走进她的办公室来,看到了高骏搭着妻子的肩膊,两人亲热地迎接她的那副表情。

  怕是一些沙场上的将领,听到全军覆没的消息时,那个绝望的、备受凌辱的表情就是那个模样。

  根本不需要作任何处理。

  霍少珍知道大势已去。

  她那个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是要依旧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抑或干脆掉头就走的表情,太显着可怜相了。

  这叫贝欣心上不安。

  她不知该不该同情霍少珍。

  贝欣本来想把一笔钱塞给霍少珍,把她打发掉。

  但当她把整件事分析一次之后,她就出不了这阔绰的一手。

  因为贝欣不能同情,也不愿同情一个刻意制造一条生命去作为满足私欲的人。

  女人要成为强者,主要的条件是能克服那生活上对女性特有的不公平。

  霍少珍爱上高骏,他却始乱终弃的话,霍少珍依然坚持把孩子养下来,作为一个刻骨铭心的印记,自己靠自己的双手把孩子带大,自己靠自己的双脚站在人前干活,自己靠自己的心神去静静地怀念一段人生的情缘。这样做,霍少珍才是强者,才值得同情,才值得帮助。

  慷慨应该施之于那些值得支持的人与事之上。

  如果因为自己今日拥有财富,而盲目地毫无宗旨与选择地施予援助,那只不过是她贝欣的愚昧与对家族资产的不负责任了。

  贝欣目睹霍少珍有点步履蹒跚地离开她的办公室,她的眼眶忽而有一阵温热。

  贝欣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为了女性的荏弱和愚昧。

  她原本是个不会流泪的女人。对贝欣而言,只在发觉自己有极大的喜悦,与别人有无尽的哀痛之时,她才有哭的冲动。

  除了通过霍少珍的落败,反映出女性的悲哀之外,贝欣对高骏的所谓不忠,只有微微的不安。

  她知道那是女性的本能反应。

  贝欣想,从前嫁给叶启成时,尚且可以叫自己善尽妻子的责任,直至到恩尽义绝的一天。现今嫁进高家来,也就该尽自己的本分,把这个角色演好吧!

  在迫不得已之时,她或会训练自己稍稍抽离角色,透一口气,再重新投入。

  正如高骏拍拍她的肩膊,对她说:“不怕,你慧质兰心,且冰雪聪明,什么样的人生角色都难不倒你,慢慢适应下去就好。”

  这等于说类似霍少珍的情况会陆续出现在他们的婚姻之中。

  贝欣必须习惯,不能以此烦心。

  事实上,高骏的风流是个性,哪儿会甩得掉?

  女人与高尔夫球是他用来平衡身心疲倦的消遣娱乐,他对贝欣说:“四十岁到五十岁的男人,需要高尔夫球,更需要女人。五十岁到六十岁,既要女人又要高尔夫球。六十岁到七十岁呢,可以仍要女人,但非要高尔夫球不可。七十岁以上,视个别情况而定。”

  然后,高骏补充:“名媒正娶的妻子呢,什么时候都位高权重,富贵中人,难得会抛弃糟糠之妻,你尽管放心。”

  贝欣被高骏弄得啼笑皆非。

  当然,贝欣是别无选择的,连在最跟她谈得来的祖母章翠屏跟前,贝欣都不可以把自己新角色的难演之处透露,免她老人家担心。

  在章翠屏跟前,贝欣必须摆出一副完完全全云开见月明的欢喜模样。

  她与高骏是城内人眼中最匹配的、遍身镶满钻石的金童玉女。

  尤其在章翠屏眼内,必然是贝戴两家庇佑而撮合成的宿世良缘。

  如果让祖母知道那是惟一可行的夺回产业的途径,章翠屏必然歉疚难堪到一个可以导致意外发生的地步。

  章翠屏一生所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贝欣谨记这一点。

  故而在祖母面前的她,尤其欢欣。

  这天,她跟章翠屏在园子内散步谈心。

  贝欣总喜欢把商场内听回来的笑话,给祖母说:“昨天晚上酒店业大王郑余在那新落成的君度大酒店宴请我们一班朋友,席间高骏发起了一个讲笑话比赛,每人要讲一个笑话,看谁的笑话最有意思最好听,冠军奖是在君度酒店度一个周末,吃最名贵的菜肴,兼听全菲律宾最有名的乐队演奏音乐。结果呢,我得了冠军。”

  贝欣笑着向祖母炫耀。

  章翠屏欢喜地问:“你讲了个什么笑话了?”

  “我说,高骏老是喜欢在假日出海潜水打鱼,我总有点担心,怕他遇到鲨鱼,不准他出海,又怕过分霸道,后来给我想出了一个应付鲨鱼的方法。”

  连章翠屏都紧张起来,说:“你的是什么办法?”

  “我教高骏,万一遇到鲨鱼,立即把自己的面罩拿下来,上鲨鱼看清楚自己的脸,然后说:“我是中国人呀,中国人是吃鱼翅的,问你怕么?‘保证鲨鱼吓得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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