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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尤其如今香烟广告受到严重限制,电视电影传媒都不可以卖广告,烟草公司更要想尽办法催逼分销商在零售网络上做好功夫。

  “换言之,只要一发现分销商办事不力,失去货品地盘,烟草公司必然找新的分销取代。他们彼此都输不起这一仗。

  “贝欣,香烟业是大量现金流转的生意,现金所能产生的经济滚动力量和创业赚钱机会,难以估量。这你都懂了。”

  贝欣一直没有放弃过从各种学习的渠道去吸收现代人要生存且要生存得好的应有知识。

  对高骏的解释,她是一听就明。

  “可是,”贝欣问:“这跟我与贝刚的官司有关吗?”

  “太有关系了。”高骏说:“你若是高家的长媳,掌了权,我们取消不让贝氏企业代理的香烟进到高家门下的百货网络,贝刚立即完蛋。别看贝刚已财雄势大,他绝对要靠香烟分销生意带来大量现金周转,一下子中断了现金供应,会影响到他的很多投资。香港人做生意,充满骨牌危机。所以,他只有一条门路可走,双手奉还贝氏的一半产业。”

  贝欣立即摇头,脸色大变:“那是威胁。”

  “有分别。”

  “有什么分别?”

  “分别在乎你的身分是真是假。是假的话,那就是威逼利诱;真的呢,只不过是利用商业掣肘去取代法律行动,在香港这地头,往往前者更有效用。”

  对的,绳之以法,费时费钱费精神,长期斗争,两败俱伤,且有理亏者逃出法网的机会。

  商场斗争,拳拳到肉,真金白银的要对手输出来,他自然心痛。

  人是往往针不刺肉不知痛。

  香港人最痛就是掉钱。

  “贝欣,在本城生活,你若是做到你先不仁,我后不义,已经是圣者。你要让步、容忍,可以的,请别催促我,你必须交出了最关键性的文件,即贝元及贝清的出生证明与身分证明、贝元与章翠屏的结婚证明,那场官司才可以得胜,否则,贝刚绝不会吐出他已到口多年的肥肉。”

  贝欣吓呆了。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变故的人,只是当前的这一步,比当年她决心下嫁叶启成更令她战栗。

  总的一句话,战场的层次高得多了,所用的决战武器也现代化多了。

  自然,对比之下杀伤力也大得多了。

  或者,也可以说胜败之局影响她的一生更大。

  贝欣茫然。

  她问:“高骏,你可不可以不用我嫁给你而帮我这个忙?”

  高骏还没有回答,贝欣就已失笑,道:“对不起,在于这个正经而紧张的时刻,我不应问这个无聊而多余的问题。”

  人为什么要帮助别人,除了爱护对方,就是要有充分的利益。

  高骏说:“你的问题只须改变少许来问就成。”

  “对,高骏,你娶我,为了什么?”

  “为了一见动情,再见倾心,三见死生相许,我需要你。”

  高骏挽着贝欣在园游会内漫步,细细地把那三个倾心倾情、死生相许的原因相告。

  一点都没有隐瞒。

  如此的坦率与理所当然。

  为爱一个人而爱一个人的时代原来已经过去。

  喜爱一个人变得如此复杂而带功利。

  贝欣怀念文子洋和跟他的那番纯情。

  那的确已成过去。

  “贝欣,”高骏说:“事成之后,我们共同建立一个新的企业联盟王国,贝家一半的财产,并不比高家的三分之一资产值低,我们旗鼓相当,只要站在同一战线上,我在高家的地位就更不可动摇。父亲会对我另眼相看。”

  高骏嘱贝欣看到泳池的另一边去,道:“看到我的另一个兄弟高骢吗?他的妻子是政府内副署长,女人爬上这地位很算有本事了,但可惜,是天文台的,连可以提供的内幕消息都起不了令高家欢喜的作用,比起贝桐的第四代传人,是差太远了,对不对?”

  高骏正说着,迎面来了一位穿着相当名贵的孕妇,跟他们打招呼。高骏连忙向贝欣介绍:“是我的弟妇,高骥太太。”

  贝欣微笑点头。

  待对方走过了,高骏才说:“全职家庭主妇,专业为高家生孩子。”

  贝欣道:“那也有很大功劳。”

  “自然。不过,太多女人能产生这种效应了,是不是?”

  贝欣忽然觉得微寒,是因为这美国会所临海而筑,阵阵海风吹来,令她自心内冷出来吗?

  怎么女人在二十世纪末叶,依然有此无尽的悲哀。

  “所以,”高骏继续解释:“我始终留身以待,只为这是我很大的注码。”

  贝欣失笑了。

  高骏道:“如今我等到了,找到了。贝欣,请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且相信你在各方面都有条件令我倾心倾情,死生相许。”

  是的,这儿一样有朗月、和风、浪声、乐音,一切一切人世间浪漫的情调,流窜在富贵繁华的气氛之中。

  千千万万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情与景,只有贝欣几乎忍不住要垂泪。

  当她回到家去时,照例必到章翠屏的睡房去看她,只见祖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干睁着眼等她。

  贝欣吓了一跳,她脑于里忽然霍霍地转出那个她在钻石山误认了陈大婶家姑为祖母的可怖经过,章翠屏的神情就像她,死灰一片,贝欣冲上前去,惊问:“奶奶,你不舒服了?”

  章翠屏没有说话,她以颤巍巍的手指着床头的信,示意贝欣看。是大陆来信,信末盖着红艳艳的印章,很简单地写道:经调查,所有有关贝元及贝清之文件,均无下落。

  信寄自大连。

  贝欣握着章翠屏的手,道:“奶奶,别担心,我正想到了办法。”

  那封大连的来信放在高骏的办公桌上,贝欣说:“你有把握没有?”

  高骏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问:“你懂玩沙蟹的,是不是?”

  “你要赌一铺?”

  “我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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