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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贝欣可也不甘示弱,只见她身手伶俐,抓起了地上的一根烂木棒,就跟男孩子们打作一团。

  正在人多势众,贝欣快要不敌时,文子洋赶过来,把贝欣扶起,向其他的小男生喝道:“再敢欺负女孩子,我就告诉我爹你们的名字,看你们明天还能不能上学来,回家去给你们爹娘知道了,准拿比这棍还粗十倍的棒子来对付你们。”

  大牛跟其他小男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也不晓得如何收拾残局。

  “我们走吧!”还是小贝欣一把拖起了文子洋的手,走离了小巷。

  两个小孩子走出了小巷,沿着田间小径走到伍玉荷工作的鱼塘边去,找到一块浑圆的石卵,坐了下来。

  小贝欣兴高采烈地往前望,见到渔塘另一边,正在弯下腰去撒网的伍玉荷,一边向她挥手,一边对文子洋说:“她就是我的婆婆。”

  “嗯。”文子洋说:“是她把你带大的?”

  “对呀!所以我写我的母亲时就写她,我说我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可是母亲虽死,她仍然活在我和婆婆之间。因为婆婆告诉我,人始终要死的,未到那么一天,我们就得快快乐乐、勤勤奋奋地活着。婆婆跟母亲一样始终会离去的,可是,她们走了,有我,到我走了,有我的孩子。”

  文子洋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你的孩子会怎么个模样。”

  “我婆婆说,我娘像她,我像我娘,那么,我的孩子也会像我。”

  “像你不错呀!你有很好看的头发。”

  “嗯!”

  “怎么了?”

  贝欣欢喜地说:“我婆婆老是这么说。”

  “她说你的头发好看?”

  “对,她说她的头发、娘的头发、我的头发都好看,连我外祖父和父亲都这样说过呢!”

  文子洋点点头,表示赞同。

  “来。”贝欣从书包里拿出了莲蓉包,一分为二,把另外一半仍放回书包内,一半递给文子洋。

  “请你吃。”

  “为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吃另一半吗?我们怎么不一起吃?”

  “那另一半,我留着给婆婆。”

  文子洋看看手上的包子,又把它分成两半,道:“那么,我们分着吃。”

  贝欣接过包子,开开心心地往嘴里送,且说:“我等日落了,跟婆婆回家之后,我就会告诉她,你待我很好。婆婆说过,待我们好的人,得记着;待我们不好的,算了,忘了他们就是。”

  当晚,贝欣两婆孙吃完晚饭之后,同坐在床上谈话。

  那是她们的习惯,总要把当天所做的事所见的人,逐一互相报道。

  今天发生在小贝欣身上的事可多了,于是贝欣就把详情给伍玉荷细说着。

  “婆婆,我看,那个包子被大牛一口就咬掉一半了,要跟他算这笔账,也没有用了。可是啊,我书包里头的一个包子就非要护着不可。婆婆,我这样做对吗?”

  伍玉荷点头:“对的,能让的我们可以让;不能让的,例如对我们不公平的就得要争回来。”

  “文子洋帮了我,幸亏有他,故而,我分给他半个包子,他又还给我一半,所以,婆婆,我还是吃过那莲蓉包子了,这余下的一半,就给你吃。”

  “文子洋是那文老师的儿子,对不对?”

  “对呀!”贝欣点着她的脑袋瓜:“他是我班上的同学,今天呀,他非但救了我,而且还说我的头发好看。”

  “是吗?他这样说了?”

  “对呀!我告诉他,我娘和我娘的娘,即是婆婆的头发都一样好看。”

  贝欣一边说,一边摇头摆脑,煞是开心。

  伍玉荷抚摸着她的头,把贝欣拥进怀抱里,不期然地眼睛温热起来。

  “欣儿,但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的,永不要掉眼泪。”

  伏在伍玉荷怀中的贝欣,满怀信心的点头,朗声道:“婆婆,我不会流眼泪呢,哭起来的样子多难看,人家都不要看。我要做个漂漂亮亮的孩子。”

  贝欣真的是个越来越漂亮的孩子,镇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夸贝欣长得俊美。

  这孩子的漂亮还不在于她五官的端丽清秀,而在于她性格的开朗明快。

  有贝欣出现的地方,就有笑声,就有春风,就有阳光。

  任何人有些什么困难,给贝欣知道了,她都会一拍胸膛,安慰对方,说:“别怕,我有办法。”

  事实上,贝欣每次都真有办法帮助别人逃出困境。

  因而,每当镇上的小孩子有难题,都习惯说:“找贝欣去,她有办法。”

  贝欣还是十二岁的那年,住在她隔壁的刘大叔,有个女儿叫小花,平日放学后就得帮忙养鸡。

  一天,小花急得什么似的,跑到贝欣家里来,一见着贝欣的面,还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就先放声大哭了。

  贝欣忙道:“什么事?什么事?先别哭,告诉我。”

  “贝欣!”小花喊了一句,又继续哭下去。

  “小花啊,只要天没有塌下来,就什么都好办。”

  小花边哭边嚷:“贝欣,你想想办法,你替我想想办法。”

  “你不讲出来,我怎么能替你想办法。”

  “我家的一只母鸡走掉了。”

  贝欣头往上一扬,叹一口气,问:“走掉的母鸡是怎么个样子的呢?你认得吗?”

  “认得,认得!”小花嚷道:“我这就带你去看。”

  小花拉着贝欣,走到鸡栏边,指着那群正在活泼泼地走动的鸡说:“就像它们的那样子了。”

  “嗯,是这样吗?”

  贝欣皱了眉头,她实在无法认得出那些鸡的模样有什么分别。

  “我爹叫我看管鸡,回头发觉少掉了一只,必定宰了我。”

  “他会吗?”

  “他会的。”小花害怕地说:“我爹很凶呢,终日对我拳打脚踢。他说过谁宰了他的鸡,他就宰谁。我们家分明有八只鸡的,今天我才放学回来,就发觉只余下七只了,一定是有人偷走了。”

  贝欣重新数一遍,的确只有七只。

  “贝欣,你都没有办法的话,我便……”

  话还未说完,小花又哭起来。

  贝欣叉起了手道:“好吧!你哭吧!叫你别哭才有法子好想,你偏不听,那么,你尽管哭好了,试试看你这样子哭下去,鸡是否就这样会寻回来了。”

  贝欣干脆一屁股坐在树下,由着小花哭。

  哭呀哭的,哭得累了,小花也坐到贝欣身边来,呜咽着说:“贝欣,是不是我不哭了,母鸡就会跑回来?”

  “我说是的,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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