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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白晓彤终于开口问:“我帮的这个忙跟有人以原价把雅顿的订单整批承接下来有关系吗?”

  “绝对有关系。”

  “什么关系?”

  “彤姐,热辣辣得灼手的一支火棒,今时今日,谁会接过来厂?除了我,还会有谁?”

  “你?”

  “对。如果你不可以承接得起这次商业上的落败与冲击,只有我来做替身。”

  “可是,我不能连累你。”

  “如果你能帮忙令岑奇峰向女儿推波助澜,施以压力,她离了婚,让我和早业有结果,那就不是连累,而是成全我。”方佩瑜紧握白晓彤的手,说,“家父有言在先,只要我结婚,就能自由调动一笔三亿元的资金,做独立的生意,那是我的嫁妆。

  “我相信连你在转让原料及合同上的利润在内,那笔钱已足够应付了。”

  白晓彤听了,一颗心扑扑乱跳,想着非但不用面临巨大亏损,还有厚利可图。这在岑奇峰面前是完全交代得过去,且有光彩了。

  问题是怎样令岑奇峰同意女儿离婚?这无疑是很难开口的游说。

  方佩瑜一看白晓彤的面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紧紧握着白晓彤的手,说:“彤姐,我老早跟你说过,我不同你,我不肯如此这般的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妇。

  “岑奇峰把你收起来,既是个枕边良伴,又是个能干伙计,他占的便宜也委实够多了,到如今公司有困难,做错了一单生意,你就要独力为他承担风险,把所有的责任都搁在你一人身上,这公平吗?彤姐,你就是不为自己,也为我这个朋友,办妥一件顶天立地、光明正大的交易。

  “他岑奇峰可别怪你扼杀了资金,白赔给雅顿,息事宁人算数,否则,就尽他的能力帮你一把。

  “香早业之所以不敢提出离婚,他说跟岳父开不了口,况且岑奇峰如果找香任哲平算这笔账的话,他母亲也决不会放过他。

  “故此,只要岑奇峰表示没有异议,甚至催谷其事,我看没有太大的困难。”

  白晓彤几乎是没有选择的。她太明白岑奇峰的个性。

  金钱对他的吸引力之大,远远超乎其他一切事物之上。

  之所以历年来,不管自己使出何种法宝与招数,依然不能令他名正言顺地跟她结婚,就只为与妻子离异,要分去他起码一半的财产。

  这无疑是要掉他的命,无论如何不干。白晓彤明白,现今已是势成骑虎。

  对于方佩瑜,她的感觉很奇怪。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多少已受到方佩瑜的感染,令以往多年来安分守己的心情起了变化,开始对自己的地位有着一份不甘不忿。

  即使在往后的日子里,得不到名正言顺的待遇,她还是下意识地希望跟她同搭一条船的天涯落难人得成正果。

  故而,当方佩瑜软硬兼施之际,她是心软的。

  方佩瑜那一句“彤姐,我就靠你成全了”真是太令她不忍脱下的一顶大帽子了。

  况且,白晓彤对岑奇峰的妻女,有挥之不去的经年累月怨恨,未至于势成水火,但也是相当白热化的。

  每当白晓彤在工厂内做到金睛火眼,废寝忘餐之际,看到岑夫人与千金大摇大摆地拖齐姨妈姑爹、亲朋戚友上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就生气。

  彼此尊重,各施各职,无所谓。

  不见得白晓彤会公开让岑奇峰妻女下不了台。

  然而,倒过来,岑家母女对她并不太客气。

  每次操上工厂,就指手划脚,视白晓彤这总经理如无物,分明与她为难。

  就有一次,岑夫人带同一班麻将搭子的朋友去参观玩具厂,一班女人七嘴八舌地走进那个玩具模型的陈列室内,就起了哄,说玩具精致,要据为己有。

  岑奇峰夫人就说:“都是样本,谁要样本的话,就叫我司机送去好了。”

  于是回身打算嘱咐秘书,谁知秘书说:“取陈列室的样本要总经理签批。”

  岑奇峰夫人听到秘书这么说,面不改容,优哉悠哉地答:“哦,是这样吗?那么,请你们的总经理来一趟。”

  秘书不知就里,跑去把白晓彤请来了。

  岑奇峰夫人见了白晓彤,皮笑肉不笑地打过招呼,然后回头对在身边的那个司机说:“替我把诸位太太喜欢的玩具样本抱到车子上去。”

  根本完全没有征求意见与解释原因的打算,予取予携,大模斯样。

  白晓彤的一张脸煞白。

  还要听到岑奇峰夫人身旁的一位贵太太说:“这怎么好意思?要破坏了你们厂的规矩,让你的同事做难了。”

  “什么话了?我的旨意就不是旨意了吗?这儿不只岑奇峰——个话事。况且,我们这位总经理人最随和,最不计较,最无所谓。她是很乐意迁就屈就的人。有什么为难,她也不会离开岑氏,我不担这个心。”

  再回头望住额上青筋已然跳动的白晓彤,说:“我说得对不对?”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的把心头的怒火爆发出来,也只在当天晚上的闺房之内。

  白晓彤指着岑奇峰,骂他个不亦乐乎。

  “我算什么总经理?你说,奇峰,你说!如果她要耀武扬威,让她来坐我的位置。我不是白吃白拿而不用动手脚动脑筋去捱的,为什么我是牛耕田,她却是马食谷?这世界还有公平没有?

  “岑奇峰,我严重警告你,你若不好好地处理,还我公平,别说我不客气。”

  再难听的话讲上一车子也不管用。实际行动胜于言语。

  岑奇峰是聪明的男人,他决不在女人风头火势之上加——把嘴,以免火上加油,不可收拾。他完全有把握,只要白晓彤发泄怒气怨气完毕,就会乖乖地回复正常,继续没名没分地在岑奇峰身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白晓彤自觉委屈,也没有勇气跳出岑奇峰的五指山。

  那五指山是她习惯了二十年的生活模式。她将会失去每天十二小时的工作寄托,失却了个人与别人眼中成功职业女性的地位与形象,失去了发挥才干的机会,失去了与同行同业在公余来往的情趣。

  这也不是最大的问题。影响性的症结在乎她已近半百之年,通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底蕴,还哪儿去找女人最着重的归宿?

  她自知走投无路。

  最是凄凉的是岑奇峰也知道她走投无路。

  于是类似岑夫人在工厂内的耀武扬威,层出不穷,白晓彤也只是哑子食黄连,有苦自己知。

  这次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方佩瑜其实向白晓彤提供厂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既能为她建功立业,又为她间接反击岑春茹母女。这才是一个想深一层,也会笑出来的雪耻报恨办法。

  无疑,岑春茹果真败在方佩瑜手上,后者有日能得成正果的话,就象征着职业女性打赢一场仗。不是每一段婚姻都牢不可破的。

  岑春茹落难,那岑家夫人的面子也同样的被撕下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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