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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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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 “秋莹报的讯。” “秋莹这丫头就是嘴不密,什么事给她知道都要嚷出来,幸好这不是见不得光的事。”三姨奶奶是这样说她的秋莹,事实上,心里头还是顶疼的。 我很相信秋莹其实并不是个随便放消息、乱说话的人,她每说一句后,都有其目的。 人家问她:“秋莹,你把三姨奶奶的事讲出来,不怕惹她不高兴?” 秋莹笑,笑得带点不屑和狡猾,说:“有一些说话是要在下的人像说漏了嘴似的代家主人讲出来的。” 我当时听了,心上牵动,牢牢谨记。 对,这是一门深不可测之学问。 没想到我会从一个丫环身上学到。 秋莹就是看准了她的这个性格,以灵巧的行为予以配合的。 二姨奶奶说:“等会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可以。”三姨奶奶答:“是要给你看看的,那几件首饰并不是为我而设。” “什么?”二姨奶奶惊奇地放下了筷子,问。 “给旭晖置办的。” “天!他这个年纪,言之过早了吧!” “早晚的事,而且早好过晚,我急着要抱孙子。” “旭晖还要出洋留学,不是吗?” “正是。我最怕他到外头去讨个洋女人回来。” “于是你要先下手为强。” “对。”三姨奶奶说:“听过傅老三傅品强的名字没有?” “怎么没有?上海金融家,现今到香港去大展拳脚。” “他有位独生女傅菁。” “啊!”二姨奶奶惊奇地说:“这就是目的对象。” “傅菁现在香港,快要到美国去。我计划让他们在香港走在一起一阵子,然后一齐留学,水到渠成。” 对于这个安排,我听进耳去,记在心上,一句话也没有插口。 忽尔而来的一阵迷惘与感慨,似乎周围的人都对自己的前途与未来有计划,偏偏是我有一日人做一日事地活着,连到丈夫究竟何时才是归程,都不知道。 这份贸然而至的感想,令我闷闷不乐。 可能因为这几天夹,烦心的事也较多,睡不好,情绪翳闷积压多天,终于觉得自己有病倒的迹象。早上一味的懒在床上,身子软绵绵地并不愿意起来。 心是要爬起来干活的,就是浑身无力。 挣扎了好一会,非但起不了床,还昏昏然又睡过去。 直至有人轻轻的碰触我的手,握着,我才醒转过来。 “啊!是你,耀晖。” 耀晖的一张消瘦的脸,满是愁容,坐到我床边,紧握着我的手,问:“大嫂,她们说你闹病了。” “啊!”我支撑着坐起来,说:“没有,只是累,好多晚睡不好。” “是惦念着大哥。” 我笑,拿手拍拍小叔子的头,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却善解人意。 “我想大哥很快回来,要不要叫老刘拍个电报到香港去?” “不,小题大作了不好,等下他以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样去照顾金家了?” “能照顾自己已经很不容易。” 我瞪着小叔子,没有想过他能讲出带有哲理性的话来。 怕是看书多,又活在大家庭内,见多识广的缘故。 康如就比他幼稚得多。 或许男孩子有个成熟的界线,耀晖刚好超越此线也说不定。 跟他这么聊着,人是精神多了,反而觉着有点饿。 才嘱咐了下人给我弄点吃的,就听到她们给我报讯说:“亲家奶奶赶来看望大少奶呢。” 我一脸的惊奇,怎么母亲会闻风而至。 耀晖看到我的表情,便道:“是我差人通知姻伯母来看你的。” 耀晖从小就懂照顾人,或者应该说他最懂照顾我。 母亲在床前看我吃稀米粥,才吃了两口,就不打算再吃下去,口淡,兴趣索然。 “怎么呢?心如,没有胃口?” “不想吃。”我懒洋洋地答。 “觉得怎么样?” “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感觉有点像怀着咏琴时一样。” 自己这么一说了,就像刹那间省悟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怔,母亲也就看进眼内,问:“会不会又是怀孕了?” 这才想起了月事的确已经过期。 “看你,心如,都已为人母了,自己还是糊里糊涂地过日子,还怎么打理这头家?” 我吃吃笑,道:“娘,就是因为太投入、太专注于金家的家务上,就忘了自己的事。” “你真是!心如,信晖不在你身边,你得好好地关顾自己才行,金家人没有什么太难相处的地方吧?” “娘!”我欲言又止。 “有事不跟娘商议的话,你又有什么心腹人选了?” 她这么一说,便触动到我把心里藏着的问题全部找出来,一五一十地向母亲倾诉。 “我担心,这样子花下去,始终完全失控。” “是有这个顾虑。”母亲沉思。 “那么,我得跟二姨奶奶和三姨奶奶坦白说一说。” “不成,心如,你的道行不足,说也是白说,就忍着让她们一步,反正,省下来的钱不是你一个人独得的。” “娘!” “你觉得我说这句话太过了,是不是?总有一日,儿女成行时,你就知道很多闲事不能强出头。轮不到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扮英雄好汉,成长的过程是学习如何合理地自私。” 我迷惑地看着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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