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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我接管了金家的家务,一应僮仆以及账房工人都归我管辖。

  每天到我跟前来汇报的人群,此起彼落,单是听他们陈述情况,以及讲出嘱咐与安排,就很累人。

  以往,候着信晖回房来,总会有很多事跟他说,叙一叙整日的离情。

  自从当了家之后,有几个晚上,疲倦得没有待丈夫回来,就自管自睡去。

  也许是还未习惯有职务上的责任之故,精神被事务扯得很紧,如可避免,就不多话,只顾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再应付明天。

  我相信职业妇女比较不噜苏、不婆妈,也真有因由在。

  倒是这一夜,无论多疲倦,也得待丈夫回睡房来,跟他叙一叙。

  因为明天,信晖就要上路,到香港去一个长时间了。

  信晖一踏进房来,就问:“怎么,还未睡?”

  “怎么能睡呢,你明天就要启程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

  “嗯,别乱说话,我迷信。”

  “真是的,我此去也不会太长时间,就会得回来一转,看你和咏琴。”

  “信晖,持家理务是很令我担挂的事,我真想早早跟你到香港去。”

  “这岂非逃避责任?”

  “可是,信晖,你不明白,当家有很多难缠之处。”

  我正想把这多天来的工作困难与忧虑相告,单是二姨奶奶与三姨奶奶两房人的花费,就是惊人的。当然轮不到我提出赞同和反对,但长此下去,会是个了局吗?”

  可是,翻心一想,就不打算向信晖诉苦了。

  一则怕他认为我是个不中用的人,一点点困扰,也能令我大惊小怪。

  二则良宵苦短,分离在即,何必还要在这些琐事上费神,碍了夫妻之间应有的离情别话。

  于是,我自行作了总结,答:“信晖,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

  “这就已经够好了,我相信你有本事应付得来。”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更无怨言可讲了。

  信晖又道:“我有点口干,给我削一个水果吃吧!”

  “好呀!”

  难得有服侍丈夫的机会,我便在果盘中挑了一个沙嘴雪梨,削好皮,给他解渴,还说:“你不早点给我说,让我用冰糖给你炖这种雪梨,更清心润肺。”

  信晖笑着,把一片雪梨塞到我嘴里说:“你要好好服侍我,机会还多着呢!”

  我们一边嚼着雪梨,一边说着闲话,我问:“信晖,你这次到香港去,要多久才回来?”

  “两个月内必回来看你母女俩一次。”

  “那是六十天。”我抱怨地说。

  “对,如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就是一百八十个黄叶纷飞的日子了,凄凉不凄凉?”信晖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竟这样逗我。

  “这话是你说的。”

  “对呀,我替你把心事讲出口来。”信晖笑,然后吻在我的鼻尖上说:“听我讲,心如,每次看到你或是在外头想起你,就会起一阵阵怜惜的感觉,舍不得予你为难,令你失望,惹你担挂。心如,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并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令我的情牵的力量。”

  我伏到丈夫的怀抱里去,幽幽地撒娇道:“可是,你还是要离去。”

  “那是逼不得已。”

  “外头的诱惑不是没有的。”我忽然恃宠直言,正色地对信晖这样讲。

  “不能说这话不对。”

  “我的魅力若不能持久呢?”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是鞭长莫及。”

  “不怕,只要你努力为咏琴添多几名弟妹,加强你这房的援引力量,就会永保不失。”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信晖便又附耳道:“来,事不宜迟,我们为你的势力实力开始作筹划功夫。”

  跟着把我紧紧地抱住,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吻在我的后颈上,令人骚软,我再欲昵喃,也觉无能为力。

  翌晨,良人携了旭晖,远去。

  思念信晖的情绪控制得还好,主要是家务繁忙的缘故。

  每日要处理的零碎杂务不能一一列举,还要仲裁是非,尤其烦心。

  一个金家之内,纷扰之事真多,只要有其中两三人在刻意的搬是弄非,争权夺势,就必惹出麻烦来。

  别的不说了,就是管厨房的桂姑是三姨奶奶娘娘家引荐过来的人,跟一向当管家的球妈就经常的互相针对闹事。

  球妈这天一早就到我跟前来投诉,直笔笔地给我说:“真是无上无下,没矩没规的世界了,我给三少爷发下去的指令,完全没有人听。自从奶奶过世后,金家不比从前,从如珠如宝的幼公子,到今日像摊地底泥似,无人过问,你说,如何是好,那就更不要说我这种以前一直跟着大奶奶任事的人,要遭遇到什么不平了。”

  耀晖是嫡出,二姨奶奶跟他没感情,三姨奶奶有的是亲生儿旭晖。耀晖的备受冷落是意料中事。

  我也真得好好地照顾耀晖。

  常言道:“长兄为父,长嫂作母。”

  我是责无旁贷的。

  于是,我趁了个便,就跑上金家三少爷耀晖的住处去。

  耀晖比我弟弟康如大,算个中童吧。

  我和他刚好就是各站在年龄关口的极端,二十开外的人跟十几岁的孩子在感觉上,自然有很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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