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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枉你在江湖上历炼了这么一段日子,又是高家的人,都不知乾坤轻重。”

  被母亲这么一说,高掌西就登时呆住了。

  她的脑袋正霍霍霍地活动着,赶紧思考母亲的说话,予以消化,以便做出适合的回应。

  高掌西不是真如伍芷洋说的那么愚憨,她只是没有料想到今时今日,在父亲身边的几个女人,仍然要生活在酸风妒雨之中。

  不都已是一把年纪的白头人了吗?还要为了争荣夺宠而勾心斗角,各出奇谋?

  这么多年了,斗得还不够累?

  高掌西似乎不解,于是很自然地问:

  “妈,不都是自己人嘛,不会在小事情上白花心力的。”

  伍芷洋立即嗤之以鼻,连连的又有几声干咳,这真使高掌西着慌了,道:

  “好好躺一会再说。”

  伍芷洋没有理会女儿的劝告,她似乎把一古脑儿的不快都借题发挥,发泄到高掌西身上去。

  她说:“你的这两句是什么活了?我和劳长兴、刘雪琴永远都不会是自己人,谁会把抢自己大夫的女人看成自己人,太天真、太笑话了吧!至于说,能争取一点权利是一点,这在一夫多妻制的家庭之内,争权弄权根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哪个女人都看成一件大事来办。”

  “妈,你身体不适,就别在这些情事上挂心,这样对病情不会好。”

  “这么多年了,受的委屈和咸苦相当多,到今日才发作,我看是积闷成疾,受闲气受得生出病来。”

  “妈!”高掌西一把抱住母亲,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你别哭,眼泪是白流的。想深一层,我是自做自受,真要落得一个比劳长兴她们几个先走一步的下场,也叫做活该。当年,我曾有过选择的。”

  伍芷洋竟这样说,然后她又禁不住叹气,再干咳几声,道:

  “是不是徐什曾说过的话,有选择才是爱情,是吧?可是……我告诉你,女儿”她紧握着高掌西的手,“你父亲以及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怕连徐什是谁也不知不晓,他们和我是活在两个天地里的人。这么些年了,我被逼受到污染,跟他们混在一起,斗在一起,浑身的恶俗,无以清洗过来,不是吗?我就知道今日劳长兴又来对付我了。”

  “妈,你别多心。”

  “我多心?你试跟我赌一场,今儿个晚上,你父亲就不会上我这儿来。”

  高掌西细心想一想,可也无法弄清楚今天是否该轮到高崇清留宿于她母亲房间的日子,于是不期然地问:

  “爸爸今天是否该上这儿来了?”

  “不是,是老二的日子。唯其如此,劳长兴才能下手,她本人来看望过我了,嘱咐家族医生给我诊断了,回头就给老二打声招呼,叫她转告你父亲一声,说是小毛病,不必担心,于是就让他连个内线电话都不必摇来问候,好泄心头之恨。掌西,我告诉你,反而是老二没有城府,她不会弄这些阴恻恻的手段,偏是劳长兴她会。”

  高掌西不能回话,事实上,她很了解高家内各人的个性,也明白母亲的隐忧与苦衷,伍芷洋的指控不是没有道理的。

  劳长兴对两个小妾,都一般地看不起,尤其是对老二刘雪琴。

  在高镇东与高耀南还未成长时,劳长兴还对刘雪琴顾忌三分,说到底高家的血脉,都是由她所出。

  可是,直至这两个高家大少爷与二少爷长大成人,成家立室之后,劳长兴就舒了一口气,把紧张的心事放下来了。无他,这高家第三代的长房与二房都太不成气候了,压根儿就不是他日继承高家大统之任的人选。

  这一点她是太清楚了,因为高崇清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入,他在家族声望与事业上不会感情用事。

  为此,刘雪琴在高家的地位到目前为止,已是巅峰,她的母凭子贵,亦仅至此罢了。

  劳长兴不认为她的一系列人能在日后全面性掌权。

  可是,老三伍芷洋这一房就不同了。

  伍芷洋比刘雪琴有学识有见地有社会地位得多,这些年来,很多大场面,高崇清都把伍芷洋带在身边。这可不是刘雪琴出尽浑身法宝所能争取到的。

  在三个妻妾的心目中,其实都明了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高崇清对她们都各按身分才能分配工作。说得贴切而难听一点,老二刘雪琴只是晓得生养的母猪,价值不过如是。

  伍芷洋可真是出得厅堂,能坐到高氏企业会议室内,参与业务策划的一块材料。这点才具,并不比劳长兴差。

  劳长兴赢的只是她娘家付予她的高贵身分,比小家碧玉出身的伍芷洋是优胜得多了。

  直至高掌西出生成长,完完全全出落成一个八面玲珑的千手观音,在商场上一直旗开得胜,所向披靡。非但有乃母之风,且青出于蓝。

  于是,劳长兴暗暗吃惊了。

  自此,劳长兴一边培养高定北,据为己有。另一边也瞪大眼睛,看牢高掌西如何发展她在高家的势力。

  明显地,高掌西下嫁庄钰华,是加强了伍芷洋一房在高崇清心上的分量。因为庄家这头姻亲,在后过渡期内,因着他们的亲中背景而会有很多政治上的讨好之处,大可以惠及高家。

  于是,劳长兴心底里就越来越忌惮伍芷详了,这完全可以理解的。

  她当然不甘心败在一个家无余荫,蓬门出身的伍芷洋手上。

  劳伍之争在高家,其实真可视为世家千金与白手兴家之职业女性力量的角逐。

  表面上,妻妾仍是相安无事的,但一有事情发生,劳长兴有时也禁捺不住要出一点点尖刻的手段,逞逞她那明媒正娶的大妇威风,使身受其害的伍芷洋更是有气在心头。

  今夜会不会正如伍芷洋的推论,是劳长兴故意摆出的一副猫哭老鼠的姿态,亲自带来了周伟光医生,而实际上却暗地里耍了手段,不让留宿在刘雪琴房内的高崇清来看望伍芷洋呢,真的匪夷所思,难于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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