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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我没被她气得吐一地血真是最大的奇迹。

  完全的无计可施。

  绝对的肉在砧板上。

  我跟李元德和李元珍相对无言,束手无策。

  “催傅菁回来吧!”我说。

  李元德叹一口气:

  “大嫂,你的毛病是太容易信任人,这是商场大忌。我告诉你,日后还有很长的崎岖人生道路要走,你要成功,必须对谁都抱怀疑态度。”

  李元珍有点不服气地问:

  “包括我们兄妹在内吗?”

  李元德叹口气,肯定地说:

  “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

  “不。”李元珍抗议,“我不会出卖大嫂。”

  “不要给别人和自己做保人,今天我们的利益一致,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一定会站在一起,明天,当彼此的利益有冲突时,不敢担保自己一成不变。”

  “你把人心看得太恐怖。”李元珍答。

  “过十年,你就知道谁在讲真话。”李元德拍拍他妹妹的肩膊。

  不用十年,我已完全接受了李元德的意见。

  人心不恐怖,那才是假。

  李元德再解释:

  “大嫂,我不是说,傅菁不可信,但她跟金旭晖到底是夫妻,我们不可期望在你跟金旭晖正面冲突的战役中,她会亲疏不分,倒转枪头去戮丈夫来帮你。这就不可不防了,况且,她跟父亲傅品强有远行,其中是否一项刻意的部署,傅家父女有否参与这项计划,抑或知道内里乾坤,而只好选择置身事外,也不能拿得准。我们不能再依赖傅菁能帮什么忙。”

  李元德的分析是十分准确的。很多时,我们一辈子不会看到事件的真相,也未必需要追寻。譬方说,傅品强的手下陆志云是否受了金旭晖的指使,刻意与惜如配合,误导我去安排与伟特药厂的补充合约,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现今最重要是抓紧了可行的方法去令自己安全。

  我只好发出求救讯号,促请唐襄年赶快回程。

  深夜,我坐在客厅内,并没有亮灯。

  内心满是黑暗,跟外在环境完全的两相配合。

  我重新地自嫁给金信晖的日子起,回忆一次。

  自行检讨,我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会弄到今日的狼狈不堪,一败涂地。

  不敢想象一个女人,被控犯了法,抓到牢狱内过铁窗生涯是如何悲惨的一回事。

  错在哪儿?

  错在我幼稚天真。

  错在我忽视了人性虚弱的事实。

  错在我对亲情有过分的期许。

  错在我稍有微成,就心里撤防。轻率大意。

  错在我误以为人生会有一劳永逸,一旦舒畅即行歇息,而不晓得生命其实是无止境的挣扎。

  错在我不明白对付敌人,不可以仁慈,不能只防御,而不进攻,必须杀他个寸草不留,置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才能换取自己的长久安稳。

  错在以为人会投桃报李,不知道人会贪得无厌。

  总的一句后,错在我对人生有太多的憧憬,对人性有太高的期望。

  我轻叹。

  原来,错在自己。

  “心如!”

  有人叫我。

  我看到母亲从长走廊走过来,缓缓地坐到客厅的另一边沙发上去。

  “是娘吗?”我定下神来,这样问。

  “心如,”的确是母亲的声音,“你整个人憔悴不堪。”

  “是的。”我直认不讳。

  “我听说了一部分的故事,你能把全部实情告诉我吗?”

  “娘,不必了。”

  “是惜如连累了你?”“娘,你要知道真相的话,我就告诉你,连累这两个字在我和惜如的仇怨上用不着,连累一个人是无心的,并无恶意的。她之于我,是蓄意陷害。”

  “心如……”母亲的声音发抖,带点苍凉。

  “娘,如果事情发展下去,方惜如不让步,我也不会怕。

  她要帮金旭晖争夺我手上的金家产权,是不会达到目的的。”我冷笑,“拥有金家产业的股权是身分的象征,这对惜如很重要,对我也一样。她不择手段地去巩固自己是金家人的身分与地位,包括了一步又一步地残害我、压迫我在内。我就更不会投降,更不会屈服了。”

  “方惜如太看轻我,她以为我有今日是幸运。其实幸运只是成功者的谦虚之辞,世界上哪来不劳而获的幸运,每个人的成绩都曾付起码相等的代价。”

  “我不再会忍让,我亦不会再后退,极其量跟她一拍两散。”

  “心如,请听我说……”

  “娘,如果你仍对我说那番兄弟如手足的话,你免了吧!

  若不是为了孝顺你而重新容纳方健如与方惜如,我不会有今日。”

  我咬紧了牙关,狠一狠心道:

  “老实说,她叫我洗干净屁股坐牢去,我就在这方面成全她。当我在狱中,想到她仍不能是金家承认的一分子时,我会笑。”

  “方惜如要拥有金氏家族的产业,简直是妄想。她跟我同样天真幼稚,我的天真在于信任她,她的幼稚在于信任金旭晖。

  “娘,告诉你那可爱的小女儿吧,我敢赌,穷她的一生,当金旭晖的打手奴隶是可以的,要在人前被尊称为金旭晖的夫人,诚属妄想。

  “我清醒了,可是,方惜如不。”

  母亲没有说话,在阴暗中,她好似支撑着椅子,艰辛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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