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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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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善鸿以微弱的声音,缓缓地说:“别哭,竞之……别哭,我会好起来的,我会。” 果然在往后的一个星期内,做完大手术之后的赵善鸿,康复速度令群医惊骇。 每一次来为他检查,都有显著的进步。 “这不会是我们的功劳。”杜普林教授这样对竞之说。 庄竞之的心仍是极端沉重。 对方这句极具鼓舞性的话,其实更令她伤心。因为如果她真有能力起死回生,那么,她的未尽全心全力,就更是罪过。 这些天来,赵善鸿已能斜坐在床上,由着竞之服侍他吃稀粥,一边吃,一边他已有足够的力气跟庄竞之聊天。 “老早知道你回来,我会恢复得如此神速,我根本不应让你逗留美国了!”赵善鸿说,一旦恢复了他微微的霸气,反而是好现象。 “早回迟回,反正回来就好了。” “什么时候才回到美国去?” “回去?怎么会?我根本无此打算?” “为什么?你应该继续攻读硕士,那是我的愿望。” “为了你,也为了我,就觉得留下来,心上比较安稳。” “竞之。”赵善鸿回一回气,把脸上笑意隐没,很认真、很缓慢地说:“不必为我,为你自己。你是来日方长,我是去日无多。” “不!”庄竞之突然惊叫一声,冲前抱住了赵善鸿。 他扫抚着庄竞之的头发,再浮起刚才的笑容来:“别傻!我们应该理智点处事。竞之,你快回纽约去!” “不,赵善鸿,我是个说了‘不’就一定‘不’的人,你明白。” “我明白,可是,我们是臭气相投,怎么办?” “其中一个要屈服。” “那个人是你。” 庄竞之扬一扬眉,很坚定地说:“我不是个屈服惯的人!” “我可又是了?” 他俩相视而笑,由微笑继而大笑,笑得连眼泪水都挂下来,流了一脸。 “竞之,我们的关系复杂,这些年,我们成为知己、父女、亲人、密友。” 庄竞之望住赵善鸿,做不了声。彼此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明白心里头的感受与关系。 “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那我们就不要再谈分离了。” “人力难以胜天,竞之,我们须要像过往,有勇气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且改变现实。” “你是冥顽不灵。” “我坚持,你会完全康复过来。” “不论我会与不会,竞之,答应我,在这最近的日子,让我们别浪费时间,好好地、切实地过。” 赵善鸿这番意思很快就明显地实行起来。只要那一天,他的精神较好,就会跟竞之谈他的赵氏王国。 “竞之,你必须用心点听,关于我名下生意与产业的一切情况。” “为什么?善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就是我会好起来,也希望你能帮我打理事业。养兵千日,用在一朝。麦基给我报道得很详细。竞之,你是个极具潜质的商业奇才,条件优厚得不得了。” “说得煞有介事似。” “不,我的信心来自年来阅人的经验。一个成功的商人,要有基本的商业知识与概念,你利用这三年时间,完成大学教育速成班,成绩斐然。其次要讲天分与潜质,女人心细如尘,在一些事物的感触上非常敏锐,聪明的女人尤然,把这个潜质发挥到商业上,有不可言喻的好处,非一般男人所能及。平常女人失于胆怯,很多大事的裁决,不能大刀阔斧,狠得下心去干。 “妇人之仁往往是致命伤,竞之,偏巧你后天的际遇培植了你,使你晓得临危不乱,且肯不择手段,为要达到目的为止。这个作风,正正是成功关键。” 庄竞之听赵善鸿这么不客气地实话实说,竟有一点腼腆,以她的这个脾气对知己和恩人,无疑是惭愧的。 “善鸿,你怪责我?”竞之说这话时,头不期然地垂了下去。 “怎么会?在我的一生中,曾不知多少次为求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世界上总不该有理以律人,情以恕己的这回事。” 赵善鸿叹息一声,再以他那混浊而没带神情的目光望这竞之,说:“怕只有一次是例外。” 这个例外,施之于庄竞之身上,当事人完全明白。 “善鸿,感谢你。” “不用说这话,竞之,不强求而能得的更多,只在吾妻身上发生过,现今我又在你身上,看到活生生的例子。可惜,太迟了。” “请别再说丧气话。” “的确如是。如果我还有时间,你我之间的转变会更动人,更深得我心。” 无疑,除了赵善鸿的元配夫人之外,庄竞之是令他肯赋予真情挚爱的一个女人。 “我常想,都是跟祖荫的母亲有生生世世解不开的缘分,连在精神上稍有背离她、遗忘她的迹象都不可以,女人善妒,她决定把我带回身边去了。” 庄竞之听了这番话,微微地吃惊。女人对感情的坚持与执着,竟至殁后? “我们言归正传,竞之,你要留神听着,我把赵氏王国版图内的一切向你详尽地解释。” 于是一个竭心尽力地讲解,另一个全神贯注地倾听。赵善鸿把企业王国的精美与奥妙之处,都一一自心中抽调出来,注入庄竞之聪明透顶的脑筋里去。 几日之后,赵善鸿对庄竞之作出了总结,说:“菲岛的资产在目下政权庇佑之中,不会有巨变。但这正正是关键所在。你明白吗?” 庄竞之点头:“明白。这就是说其实菲岛的资产可以随时有变,因为这儿的政权不稳定。” “对极了。”赵善鸿大喜,他连身子也因这份兴奋而悄悄坐直了:“竞之,然则,你认为应如何防御与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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