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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你现在是在妓寨之中,当然是跟这儿的姑娘排列,个个都不必问姓查名,以号码代替,八姑娘才不过月前来的,到你,是第九了。”

  庄竞之望住那碗饭菜,不知所措。实在有点肚饿,在船上一直没法子进一口饭,饮一口茶。只把胃里头的都吐得干干静静。

  “吃呀!吃饱肚,做起工作来有点力气。”

  什么工作?不言而喻了罢,庄竞之在打哆嗦,本来有一点点食欲,立即化为乌有。

  她的胃,甚而她的肠肠脏脏,都开始抽紧,像被人一下子执着不放,握得她痹痛。

  “三婶,”竞之说,“他们会要我什么时候工作?”

  “看情形吧,或许今晚,如果他们肯让你休息一天,那已是你的造化了。”

  “不,不可以,三婶,我这几个月不能依他们!”

  “几个月?”三婶笑了起来,那层已经皱了的面皮动荡起来,好像要甩出来似,“你说什么笑话?”

  “三婶,我不可以接客,我……”

  话还没说完,房间门就已经让人家打开了,走进了几个彪形大汉,包括了丧五、阿标、刀疤,还有一个穿菲律宾上装的黝黑得似地道的土著。

  三婶一望是这几位,立即闷声不响,就从旁边闪了出去。

  庄竞之瞪大眼望着来人,一种要接受宰割的恐惧感由心底升上脸来,使她的肌肉开始微微颤抖。

  “一哥,是很好的一块料子!”丧五这样对那土著模样的人说。

  “不错,等了足足一个月,也算道友九没有给我一些流货。”那一哥说。

  然后俯身冲向竞之,拿手摸一摸她的脸说:“先吃这顿粗饭,吃饱肚好好卖力,替我们赚了钱,多给你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

  庄竞之昂起头来,硬压下恐惧,很坚决地说:“什么都可以依你,但我有一个请求,作为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一哥笑,望向各人说,“这老九说有交换条件?”

  各人都立时间轰然大笑起来。

  阿标忙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滑稽的话,我们没有需要听你的交换条件。”

  一哥止住了笑声,问庄竞之,说:“好,就听听你的所谓交换条件,我对新鲜事物有一点点兴趣。”

  庄竞之倒抽一口气,清清楚楚地说:“这一年,我不接客,可以帮你们做其他任何艰苦的功夫,一年之后,悉随尊便。”

  “为什么要等一年?”一哥问。

  “你是不是等你的那个什么哥儿前来赎你救你?我就劝你不用等,等也是白等,男人没有一个有良心,我是男人,我可以向你保证。”

  说这番话的是丧五,话一说完,几个男人又肆无忌惮地轰笑起来。

  “不,我不是等他。”庄竞之说,“我等我的孩子,不是等孩子的父亲。”

  “什么意思?”刀疤子问。

  “我怀了孕,有了孩子,不可能在这段日子内为你们赚钱。”说着庄竞之跪了下去,“请原谅我,请体谅我,让我把孩子养了下来,一切都依你,我答应。我绝不是个轻言践诺的人,请相信我。”

  房间内没有再笑了。

  忽尔静谧一片,几个男人都只望着一哥,看他的反应。

  庄竞之抬起头,她那哀怜的目光,投射到任何一个有正常心智人身上去,都会起到预期的作用。

  谁会狠得下心去残害这个无助、孤独,而仍然挣扎求存的小美人?

  只除了那些人面兽心、不可理喻的江湖恶棍,才会有例外。

  何其不幸,站在庄竞之眼前的正正是这些人。

  那一哥,闷声不响,伸手挽扶着庄竞之站起来,再猛地乘势把她拥到怀里去,紧紧地抱着,那张黑脸,差不多完全压到竞之的脸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庄竞之非但措手不及,且也无能为力,她根本来不及颤抖,或作任何反应,已经听到唰的一声,衣服自背后撕裂,嘴唇被对方密密的封住。直至差不多透不过气来,窒息而死的前一秒,才被稍稍放开,听到一哥说:“让我们几个来替你收拾残局,这种孩子生下来也是孽障。”

  之后,竞之完全不可以挣扎,眼前一堆黑压压的,魔鬼似的脸孔,叫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每一下试图反抗的动作,都换回了暴力,连连不住的耳光,将她的头拼命撞向墙角,而撕裂她大腿似的一份痛楚,使她差一点就完全晕眩。

  庄竞之知道什么事发生了!

  他们用了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方式为她堕这个胎。

  一阵由子宫传到心上去的痉挛与收缩,痛得竞之眼泪直流。

  一切都完蛋了!

  恶棍魔鬼们有他们异常彻底的控制折服禁脔的方法,残忍、狠心、毒辣,然,有效。

  庄竞之在整个被折磨、摧毁、蹂躏的过程中,她并没有麻木。肉体与心灵的极度痛楚,反而使她头脑清晰。她把这个有血有泪的烙印,留于心上,永不要它磨灭。

  这一刻的侮辱与残暴,千亿万年、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她告诉自己,必须在今生就算这笔账。

  这笔账,不能不算,一定要计得清清楚楚。

  室内只余庄竞之一人微弱的呻吟声时,已是深夜。

  两腿之间那一摊血,差不多已经干涸掉了,庄竞之木然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竞之的心一直清醒,她并没有死,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只要躯壳在被极度凌辱之后,一时间回复不了知觉,她只好等,一直躺着等。

  直至有人再推开了门,有几个女声在她耳畔细语,再感觉到自己被搬离硬邦邦、冷冰冰的地上,抬到温柔的床上去。

  人们似乎七手八脚地为她揩抹身子,再从新替她穿上衣服,为她盖上被,睡好,还灌她饮了一些流质物体。

  竞之的灵魂似乎已经出了窍,巴巴的瞪着眼,从房中一个幽阴的角落里看着床上躺着直挺挺的自己,再不愿意回去跟臭皮囊二合为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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