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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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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琴也猜中七七八八了,相识以后,我对升仔是由怜生爱,心里想着自己孤苦零丁,自十岁开始,父母双亡,我靠的就是那第三只手养活自己,身边私己钱是有一点点,可是找个能多交谈一下的朋友也没有,更遑论其他了。就是这样的不甘寂寞,惹下的祸。” 阿琴又插口问:“秀姑,你今年几岁?” “三十五!” “就是嘛,这不上不下的年纪,对女人来说最难过。你比升仔大多少?” “十年!” “更难!一定慕少艾去!” 秀姑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偶然寻花问柳呢,我绝对可以忍。但,是我养他、供他念大学、供他到美国念硕士,读饱了诗书回来时,竟然拖着个女同学告诉我,他俩情投意合,请我成全他,放过他!你说好笑不好笑 ?” “这还不打紧,我还未说不肯放过他呢,他就狠下心对付我。” “怎样对付你?”阿琴嚷。 “除了升仔,没有人知道我高买回来的东西放在哪儿,无端端有警察叩门搜屋,你说,是谁报警,告的密?” “他妈的死剩种,这种人是要宰了他而后快。”连阿琴都立即这样答。 “我服刑了,他以为他就可以远走高飞,双宿双栖。” 阿琴显然代秀姑不值,从牙缝钻出恨意来,道:“他休想,世间上有如此便宜的事?纵使有,也不让这种负心人沾光?一定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半步不得放松。” 庄竞之微微的在心内叹口气,她感慨至极。 到处杨梅一样花,到处乌鸦一样黑。指的原来是男的负心,与女的凄惶。 ——室三个女囚,表面上各有各的故事,其实殊途同归,都是痴情反被痴情误,爱着个不应爱的男人,后果一定是大同小异的。仇可以报,然,报了又如何? 庄竞之永远不会忘记在判刑后,法庭上杨慕天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他那么晓得紧握着庄竞之的心,他说:“竞之,我当然的自负,世界上没行多少女人值得我杨慕天去爰、去付出感情。然,只有你,跟我打个平手,因而,值得我倾心,值得我敬爱。真的,从以往,直至现在,以至于将来。” 如果庄竞之对这个男人已经心死,她可以大摇大摆的把对方这番话当笑活、当放屁、不屑一顾、不劳细想。 可是,杨慕天看准了庄竞之心上仍然有以前的山盟海誓、两情眷恋,于是,这番话就起了很大的作用,箝制她生生世世。 仇是报了吧?又如何? 最彻底的报仇方法,其实应该是变心。当对方以为你仍然深爱他,认定了他是生命,是不可代替的一切时,你翩翩然回眸一笑,告诉对方,他想差了。老早你已视他如无物,你的思想行为已全然解脱,不再为他而妄花一点一滴的精血,他的存与殁、潦倒与富贵、健康与残弱、高兴与忧伤,全都不再在你关心之列。彻头彻尾一个人生路上的陌生客,互不相干。 到了这个境界,才是真真正正的大仇得报。 现今,庄竞之的成就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可奈何的,聊胜于无的。真的,她自己心知,别无他法。要忍手而不对杨慕天的负心、绝情作出回应,不可能;将他完全刷出自己生命之外,亦不可能;要把被陷害的一总折磨当作丰富经验而感恩,更不可能。 于是,只好出于报复。 庄竞之永远不会让杨慕天知道她的心。 永远不会让一个男人,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同时恨之越深,爱之越切。 否则,男女之间的那一场场情仇恨怨的战役,就无法打得下去了。 庄竞之出狱的日子就在明天。 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新生活,而是一盘新的战役。 在入狱前,她跟杨慕天之战,是她发动的。故而整盘战策,都在她控制之内,她如何攻?如何守?如何诱敌?如何决定乾坤?一切都按部就班,循她既定的计划进行。 简单来说,是由她一心一手布下的陷阱,看着杨慕天一步一步的踩进去。 可是,这以后要面对的一役,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循环是,杨慕天辜恩负义,忘情弃爱在先,庄竞之向他报复,害得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在后。再下来,就必是,杨慕天出招,实行雪耻洗恨,以牙还牙,要庄竞之败在其手上而后快。 杨慕天当然的不是善类。 他会如何布局,如何陷害,不得而知。 今次是局面倒转,杨慕天在暗,庄竞之在明。 她只可以做足所有防御功夫,在自己周围建起铜墙铁壁,实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琴和秀姑望住庄竞之的眼神充满深情、敬慕、信仰与欢喜,因为她们以庄竞之为榜样,觉得她是信心之所在,秀姑甚而鼓起勇气说:“庄大姐,你的过去一定是个很感人的故事了。” 庄竞之点点头。 是的,她的故事是一本长篇爱情小说,是一出曲折离奇的电视剧,甚至是一部荡气回肠的电影。 今夜可以说是庄竞之要杨慕天偿还她欠债的一个阶段之结束。 明天,怕就是庄竞之还债的开始了。 她感慨,深深地感慨。 因而,忽有一种冲动,要把自己的故事说一遍。 通过了故事的复述,使她的记忆从头翻新,清晰明朗,是做足应战准备的有用一着。 于是庄竞之微笑着说:“你们要听我的这个小故事吗?” 是真有点喜出望外,秀姑微微张着嘴,不晓得答。还是阿琴禁捺不住兴奋,忙说:“要呀,难得你肯说。” 庄竞之清一清咙喉,开始讲她的故事。 她跟杨慕天是在家乡认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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