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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有走动的脚步声。

  我坐的沙发向着南边。

  他们正向南方移动。

  “别送我了!”

  “不!我要送!我要送!我舍不得!”

  “乔枫会醒过来的!”

  “让她知道好了,让乔枫知道,让乔夕知道,让整个乔园都知道!”

  “你不怕?”

  “我?我怕了还会有今日?”

  男的轻声地笑。

  我浑身僵冷,吓得什么似的。

  我当然认得他们的声音。

  “础础,你好诱人!”

  “只此而已?”

  “你还要怎样?”

  “还要你真心爱我!”

  “这于你比刺激乔夕和乔枫,甚至乔正天更有用?”

  “物以罕为贵,我从未试过有爱情,乔夕原未并不爱我!”

  “那是我们这种阶层人物的奢侈品!”

  “我们花得起!”

  “你已捞够了钱?”

  “我已受够了气。乔夕一星期有五晚宿在外头,早晨如若在丁家早起,就回来跟大伙儿吃早餐,所以你们不晓得!”

  “我们晓得,别小瞧乔家人,只是谁都不以为然!”

  “看,这就是我要受的一种气!”

  “础础,任何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没有不承认。”

  “那么,你是贪婪!”

  “不,我只是斤斤计较。乔家待我宽厚一点,把我当一个人看待,不要像饲养一头狗似的,我不至于此!”

  “啊!不打自招,你只把我看成报复的道具?”

  他们沉默着。

  我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血脉完全凝固。

  又因不敢肆意地呼吸,身体竟有点像缺氧的晕眩。

  “浚生,你不能由怜生爱,只爱我一点点吗?”

  “我爱你的,放心!”

  “你不爱乔枫?”

  “你觉得她有没有值得我爱的地方?”

  “她是只母狗!”

  “她仍是我妻!”

  “不,我抗议!”

  “你不宜这样提高声浪!隔墙有耳!”

  “你我不是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吗,在最恶劣的情况下,我们都不能算失败者,有人比我们更面目无光!”

  声音自牙缝中透出来,我从来不知道董础础对乔家竟然这般切齿痛恨。

  千万别把人的自尊肆意摧残,一下子反扑了,会出尽所能,孤注一掷,宁可一拍两散。

  乔园正屋,如此阴风阵阵。

  “我们几时能再相见?明晚?”

  “通电话!”

  “你是否要等乔枫对你使了脾气,你忍无可忍才拿我作避风港?”

  “要如此的话,你无片刻安宁!”

  “乔枫原来比我耳闻目见的更不堪?”

  “回去吧!”

  “浚生,带我远走高飞!”

  “夜深了,我们再谈!”

  南门开启了,再关上。

  我差不多一直坐至夭色微晴,才挣扎着移动身子,回到西厢去。

  我病了。

  发着高烧。

  医生给我打了针,让我服了药,强逼我留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家姑一直坐在床沿,看护我。

  乔家各人都轮流着来西厢探望。

  我因此宁可闭上眼睛,竭力睡去。

  我不要见乔家的人。

  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睡梦中,我回到英伦奥本尼路上去,踩着轻快的脚步,找到了那古老的房舍,叩着门。心中乱嚷:“是我,是我,开门,开门,我是长基,长基回来了!”

  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那一定是若儒,他来开门给我。

  门一开,眼前又是整座的乔园。

  那个开门给我的男人,面目模糊,不知是谁。他伸手把我拖进乔园去。我不肯,我挣扎,我叫喊,吓得狂叫……

  “长基,长基,你镇静一点,噩梦而已!”

  我醒过来,仍嚷:“不,不,乔晖,我求你,我不要再走进乔园了。”

  乔晖抱住我:“快别这样,你刚才做着噩梦,这儿是乔园,我们都很好,长基,看看,除了我已回到你身边来,还有客人来探你了!”

  我定一定神,一房子乔家的人,乔正天、殷以宁、乔夕、础础、乔枫、浚生、乔雪,还有乔晖。明显地,他自新加坡回来,我已病了一个周末!

  还有,还有文若儒……

  他手中持花,一大束百合与星花。

  “你好!我听乔雪说,你这几天病了!特来看你!”

  乔雪接过了那大束花,交给女佣插去。

  我整个人虚弱得不像话,连一句半句话都梗在喉咙,无力说出来。

  实在,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看看乔晖。

  我又望望若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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