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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那就真是太顺理成章的事了。

  “他,原来并不是个好人!”说着这话时,阮端芳浑身打战。

  我不期然地抱住她。

  一副荏弱的血肉之躯,能承担多少风雨。

  “别怕,别怕!”

  “三姨,我真的害怕。我以为在茫茫人海中,有一盏小明灯,肯照亮我的心,原来,不是的。他扶了我一把,就要我付出代价。三姨,三姨,怎好算了?”

  我呆住。

  “我实在没有那个钱。娘家里头,人人但求自保也来不及,这些年,阮家也不过是名大于实,何况我是外嫁女,母亲的仇家也还不少,让人家知道了,只添了残害我们的事实。贺家呢……我拍拍端芳的肩膊,不劳她说,我完全明白。“三姨,我一点私蓄也没有。”阮端芳苦笑,看她勉强扯动着面上的肌肉,尤其不忍。“是不是好笑了?阮云龙的十二小姐,贺敬生的长媳,人家以为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错,自嫁进贺家来,穿金戴银,不愁衣食,可是贺聪多一个余钱也不过我手,他曾说;‘女人是不能喂饱的’……”

  我惊骇。

  有点觉得天旋地转。

  实在是太呕心了。

  如此无情无义,完全冷血的说话可以出诸于一些男人之口。

  “三姨,我连那一套套的首饰都放到与贺聪联名的保险箱内,我怎么敢拿去变卖?”

  “那人,他要多少了?”我问。

  “一千万。”

  “真的会开价。”我悲愤。

  “我拿不出一千万来,他就要等明天贺聪回港来,把我和他的丑闻告诉贺聪去。”

  这个人一定曾经对牢阮端芳指天誓日,说爱得她要生要死。咳!

  男人,可以如此的恐怖。

  外头骄阳灿烂,天下的人谁敢说半句阮端芳不是至幸福的女人?

  我的心抽痛。

  因此我感激贺敬生。

  他完全可以像贺聪对待妻子般待我。

  我甚而感激潘浩元。

  不得不暗暗承认,他也绝对有能力偷窃我寂寞的心。

  无须学这个无赖般劫财劫色,他只需要把弄着一颗原以为得到归宿的心,得意地冷笑数声,我就能死一万次。

  怎么能怪阮端芳?

  “他叫什么名字,如何联络?”我问。

  只有一天时间。

  “区展雄。”她把电话写了给我。

  “三姨?”阮端芳看我的眼神,忧怨惊惶,像正待法庭宣判结果的死囚人。

  “放心,你给我在这儿好好休息一天,日落之前,我把好消息带回来给你。”

  “可是……他并非善男信女。”

  谁又是了?

  赶狗入穷巷,定必反噬。

  我安慰阮端芳:“你昨晚晓得摇电话来,三姨自然有办法,当今之世,谁有本事动贺家人的歪主意了?”

  我穿戴停当,出门去之前,慎重嘱咐群姐,要她给聪少奶奶热点清爽的稀饭,又说:“除了三小姐外,别让任何人进屋里来。若大小两位潘先生来电话找,说我自会跟他们联络。”

  我自己开车到浅水湾酒店餐厅去见区展雄。

  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材。

  好眉好貌生沙虱。

  有什么话好说了?

  开门见山,无所谓扭横折曲,白客气。

  “你要的那个价,贺家付得起。”我看牢他,并不畏缩。

  “那就好极了。闻名不如见面,贺敬生如夫人果然冷艳动人,且举止明快。”

  “也头脑清醒,并不轻易受骗。”

  甜言密语三千箩,我有得出卖。

  眼前人脸上刹那飞红,他遇到对手了。

  竟以为鸿运当头、鸿鹄将至,我们贺家买一送一,他简直异想天开,荒谬绝伦。

  我气定神闲地,望住区展雄说:“拿得出来与值得支付,完全是两回事,想你明白。”

  对方吸一口气,大敌当前,他也打醒十二分精神应付,说:“贺家声望何只此数!”

  “说得对。你知不知道贺敬生的资产究竟有多少?单是敬生企业名下的股权时值,就是几十倍于你现今要的那个数,你开价是不是太低了,全副身家过户到你名下去好不好?”

  区展雄呆住了。

  “江湖道上,盗亦有道,是不是?因而你只要一个自己满意的数目!”

  “贺太太深知我心!”

  “交易是双方面的,过得了人过得了自己,天公地道。三百万,这是我还的价。”

  区展雄笑:“出手太低了,贺家人怎么好像在女人街买内衣裤似,讨价还价?”

  简直狗口长不出象牙。

  “你开天杀价,我落地还钱,天经地义。”

  “差太远了,八折还可以,否则,免问。”

  “那么请便。”

  贺敬生是本埠金融界玩沙蟹玩得最棒的一个。

  自大同酒家时代开始,我就看他耍这游戏耍得出神入化。

  名师门下出高徒,要吓我还真不易。

  这一铺,我跟他赌定了。

  区展雄果然没有去意,只道:“贺太太,是贺家的钱,用在贺家的事上,你何苦如此紧张。抖出去,真不是闹着玩的。”

  “说得对,你尽管告诉贺聪去,秘密一拆穿,就不值钱,包你一个子儿也到不了手。阮端芳遭遇如何,根本就跟你毫不相干,你为了害她而损失三百万,算是一条什么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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