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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施家骥太太以及她的那位朋友的威风霎时掉了一半,也真难为她们,搜索枯肠,只找到这么一句回话:“我们以为女人只会物伤其类!”

  我毫不思考地答:“根本是非我族类,何伤之有?两位太太跟孟倩彤小姐认识吗?是我的好朋友!”

  趁着此时有别的宾客穿来插去,热烈招呼,二人知难而退。

  倩彤默默的望住我,再微垂下头,轻声说了句:“多谢!”

  我拍拍她肩膀说:“我们不只是好朋友,是好姐妹是不是?”

  ——整晚,我心不在焉之余,竞有点从未有过的顾盼自豪,想来我做人处事的潜质颇佳吧!到底是受过正统大学教育的人,只不过对社会生疏了,只消几回练习。还是有希望的。

  我多想在回家的路上,把过程转告锦昌,回心一想,还是不必了!

  我和他之间愈来愈多少一事得一事的怪感觉!

  况且,要说战胜了施家妇,也还未必!

  唉!胆敢大庭广众,出言相欺,可知来意不善,今回对方输在轻敌,否则,理亏的一边还是容易在人前矮了一截的。不是吗?斯斯文文的言语交锋,也还能撑得住,如果有日明枪明刀呢,无论如何有法律保障的人在社会上占有优势!杂货店内那些无牌洗洁精,又平又靓,都无人问津,是必要斧头牌,奈何!

  倩彤身光颈靓的人。为什么要去淌这种浑水?

  那施家骥是个三头六臂的人,值得如此拜服吗?

  我根本不知道那些议员在捣外什么鬼。

  算了,人各有志!

  我刚才在阵前硬说物以类聚,其实全是为了维护倩彤而作的违背良心话。

  可是,在人前袒护倩彤是我的当然责任,我确是非常非常非常真心的。锦昌曾说我常在人前提起倩彤的交情是志在高攀,他错呢!叨光之余,联朋结党等于承担彼此的苦难。倩彤的成败苦乐,我一律感同身受。十只手指有长短,世上哪会尽是便宜事?不见得有朝一日,要对付倩彤的人会得特别怜惜我!

  谁说日子不是箭一般地飞驰而过?

  一眨眼,我们全家就得上加拿大驻港专员公署去接受移民面试了。

  锦昌办的是投资移民,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亲属在彼邦,锦昌只好委托律师,代他以二十五万加币投资在加国移民部特许的银行贷款基金之上,就轻而易举地过关了。

  那移民官是个男的,——脸祥和。只向锦昌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包括问他何时启程、何时向永成建筑请辞等等,锦昌说:“最希望能赶及八月一家成行;以便我女儿可以在今秋入学!”

  转到移民官问我时,我的手——直抖,干脆双手垫在大腿下压着。他问:“王太太到过温哥华?”

  我点点头:“年前旅行去这过了。”

  “观感如何?”

  “蛮好的。”

  “你若长居,会适应?”

  “无所谓,我在香港的生活也甚是简朴。在那儿洗衫煮饭,服侍丈夫女儿还不是一样。”

  没想到我如此实话实说。该移民官满意地不住点头。

  他又跟沛沛闲聊。这女儿甚为出色。才说上两句话,她就兴致勃勃地反客为主、拼命追问对方关于加拿大的大学生活,她决定要攻读时下最吃香的改良品种科学。急于查询哥伦比亚大学这一科可有闻名。

  那移民官说:“加拿大实在最欢迎像王沛沛这种年青人。有信心、有活力,适应力强,勇于融入新环境之内。我们其实并不反对移民者以九七为首要移民理由。只是期望顺应这项移民需要,人们可以积极地接受及学习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

  香港人灵活变通的能力闻名于世,只要有充足心理淮备,简直易如反掌。”

  移民官演讲完毕,站起来送客,礼貌地给我们握完手。还高高兴兴地拍着沛沛的头,说:“希望有天能在加拿大碰到你!”

  就这么简单,我们就得准备在不久将来登上征途了。

  上屋搬下屋尚且头痛。

  移民,真是搞得我这家庭主妇一头烟雾。

  单是服侍宝贝女儿,就艰难。她大小姐要应付期考,虽说行将就道,成绩如何不成威胁,但锦昌坚持要沛沛功课上不因外在环境影响而稍呈松懈、这个观念当然正确,于是王家小姐把她赴洋求学的兴奋心情暂且压下,“嘱咐”就这老妈子,为她购买各类衣物用品。并收拾行装,就是那些牛仔裙裤与牛仔褛就已买上一大堆。

  行李要先托运,现今专门为移民提供服务的货柜寄运公司,态度并不算友善。由于锦昌嘱咐,只把四季应用衣服及家庭用品托运,其余家具杂物,都在抵步后添置,因而用不了一个货柜箱,对搬运公司而言,算小生意,于是获得礼待的机会就相对地下降了。

  对方差不多在末听完我讲完行李情况时就截我的话:‘得了,得了,总之你何时收拾妥当,就再摇电话来,价钱届时才告诉你,我们没法子有空先来给你报价!”

  随即摔了电话。

  我坐在客厅当中。面对着一屋子未经入箱的杂物,顿生气馁。家庭主妇生活上有干百种芝麻绿豆般的困难,真不知从何说起。真能组织起来吐苦水时,徒惹听众鼓噪!

  挂在一般人口头上的一句话,通常是:“你的受罪也算为难,那些在社会上干大事业的人所遇风险岂非等于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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