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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可是,夏童没有立即报告。

  非但没有回港,且也不在西安,秘书说她飞到内蒙、西藏那边去公干,一个礼拜后才会回港。

  对于这个答复,无疑是令荣必聪不满的。

  潘天生就曾问他:“夏童一个礼拜后才回来,不会影响什么大事吧?”

  叫荣必聪怎么答呢?

  他只好说:“没有非即日解决不可的事,但,这姓夏的也真奇怪,很有点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味道,是不是?”

  潘天生一听老板的口气不妥当,立即知道要如何处理。

  跟在这等超级财阀身边多年,经验老到,绝不需要老板发起脾气或拉下脸来,才晓得如何平息干戈。只听一两句话的口气不对,就会马上处理。

  故此,潘天生连夜把电话接到内蒙去,给夏童说:“你跑去住在蒙古包很乐而忘返了,是不是?需不需要十二道金牌才能把你召回港来?荣总有事找你。”

  夏童的语气一点不焦急,说:“我在这儿也是替荣家办事,对不对?我告诉你,若果我这西北区的大型商业计划办得成功,荣总根本就恨不得我长期住进蒙古包来。”

  “闲话少说,你回来,立即,马上。”

  夏童答:“怎么还是个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的世界。”

  潘天生没她这么好气,道:“小姐,你很能干,这个我知道,可是别再俏皮了,好不好?”

  “好!可是,我没有干爹在航空公司服务,可以让我携张折椅到飞机上去坐。”

  “什么意思?”

  “意思是航机满额,除非派专机来接,否则,最低限度要等到下星期,才能见我的面。”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现今大陆航机班班都爆满,且有些地区还不是每日有班机飞香港。

  国家开放,外资涌入,很多内陆设备一时间还未能跟得上神速的发展步伐,而产生了种种的不方便,其中航空交通就是一例。

  于是潘天生想了一想,决定不把夏童在下星期才会回港的消息告诉荣必聪。

  凡是解决不了的疑难,无谓摊到老板跟前去,免更惹他不快,万一忍不住塞自己一句“我以为你有办法解决”,那岂不更糟糕。

  就由着荣必聪等,潘天生决定知之为不知,当作是听不懂荣必聪的言外之音就好。

  这也是跟大老板的秘诀,能够听得懂上司老板的暗示,办妥事情,必须在第一时间邀功。万一没这番解决问题的本事,就装傻扮懵更上算。

  潘天生当然晓得这其中的奥妙。

  只可怜了荣必聪在心内暗着急,却无人可以倾诉。

  多少年了,他未曾试过等待之苦。

  只有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

  荣必聪觉得烦躁,觉得苦闷,最不好受的是忽而觉得自己卤莽。

  怎么会为一个如此这般小女生而着了急?

  于是他试行召集了几个重头的业务会议,甚而嘱秘书给他约会了几档重要的饭约。

  这几个重要饭约,嘉宾分别包括了行政立法局的议员、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社长及部长级人物,还有那些亲中新贵。

  为什么重要?

  是因为从与他们轻松的会谈之中,可以套取或听到甚多特别有用的消息,绝对有可能对业务发展前景有重大的影响力。表面轻松,实际上非集中精神留意每一句话不可。

  政治与商业,尤其顶级商务活动,事实上有分不开的关系。

  一连两晚分别周旋于中英两方面的核心人物之后,这第三晚的嘉宾比较特别,是一位在新华社退了休回到北京去的元老,刚好随一个国内商务访问团到海外访问,路过香港一天。荣必聪知道这个消息,立即把握时机,把他请到荣府来密谈畅叙。

  是夜这位荣府贵宾叫游通元,年纪在六十五上下,依然红光满脸,精神健旺。荣必聪什么其他陪客也不邀请,单独与他晚饭,就是为了有很多特别的消息,可以乘机试探。

  别小瞧了游通元以前官阶不算很高,且现在已是在野之身,事实上,他的背景相当复杂。简单点说,后台其实很硬,门路亦极多。

  目前,谁也不敢说他在联系海外与国内商务关系的功夫上,是不是比以前的职责更重要。荣必聪知道在很多极重大的商业合作上,不宜硬桥硬马地由在位的国家大员出面跟海外机构与财团洽谈,万一有什么差池,就缺少了转寰的余地。间中有个两方面都信任的人,利用顾问这个可大可小的身份,可以起到衔接齿轮的润滑剂作用。

  他相信游通元有这份能力。

  实际上他也具备这重身份,据悉他的叔伯父执,全有中南海内领导层的亲密关系。

  他退休后的这几年,曾经两度向荣必聪通过消息,都准确得不得了。

  美国最优惠国条款会不会有障碍,老早在本城商界代表去华盛顿进行游说之前,荣必聪就已经知道结果,当时游通元在长途电话内给他说了很简单的一句话:“荣兄,我相信不会造成商业困扰。要不要作赌注,我赢了,你来北京请我吃一顿好饭。”

  荣必聪听出来是在笑话当中有很踏实的讯息,故而,他的确根据这份信心,赚了不少的钱。

  因而特意到北京去面谢游通元,对方摸着酒杯底说:“不用谢我,福有攸归,国家对于你倾力支持争取主办奥运的举动,非常地开心。”

  明明是应酬客气语,但内裹珠玑,可意会而不可传言。

  酒醉饭饱之后,游通元很认真地说:“以后有什么疑难杂症,有我这在野之身可以效劳的,尽管给我联系,我尽力不让你失望。”

  这番话,荣必聪记住了。

  直至最近,在朱熔基正式出来整顿金融之前的一个礼拜,荣必聪又接到游通元的一个长途电话,内容是令人诧异的。

  对方说:“荣兄,想拜托你为我办点小事。”

  “好,好,请说。”

  “刚有北京的商务访港团在香港,小女希望托他们带回一部最新式的,有电脑自动记录讯息的传真机,可否请你嘱咐下属代买。本来不要这么麻烦你,但怕迟一些,孩子储蓄够了的一点点人民币就会贬掉一半。那时,我可要被家里的那位小姐噜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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