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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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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屋旁门通厨房处,有两位女佣站着。她们直至小玉从侧门走了出去,确定她循小径回她自住的单位去后,才互望一眼,商量着说:“有事发生了,是不是?” “你看是什么事?” “还会有什么事,怕是小戚在公司里做错些什么事,由她来向荣先生求情。” “小戚会做错些什么事?” “你看他老婆的装扮,就知道他赚外快的机会可不小。这种风险呢,很难说,万一熬不住就要没顶。你看,这阵子买股票的人,不都吓得一额汗,忽高忽低,恐怖过鬼灯笼。” “你的意思是小戚有这种机会,三更穷二更富。” “不然,为什么他老婆一时间穿金戴银,喜气洋洋;一时间又愁眉苦脸,无精打采?” “对,这个时候还摸过来见荣先生,不是讲重要事,是为什么?女人呢,有什么重要得过丈夫。” “嗯!”其中一个女佣道,“有人说,小玉跟小戚的感情不好。” “不好?小戚当她是宝。” “也要小玉当小戚是宝才成。” “那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会心微笑,望向楼上。 “会不会是荣先生?” “有这个可能呢。这小玉满眼花花的,都是桃红点点,必有劫。” “再加,人也虚荣……” 才这么说着,大门重新开启,是荣宙回家来。 两个女佣一看是大少爷,也就没办法再把话谈下去。 真想不到,就这样过了几天,邹小玉竟在荣家大宅的天台花园跳下来,肝脑涂地。 有什么事如此地令她痛不欲生? 这是个秘密。 在荣宅内,人们因这个疑团所引起的好奇心比外间人更甚,然而,却更不敢追查原委。 好像怕一旦知道真相,反而会引起大是大非的样子。 相信知道邹小玉为什么自杀的人,只有一个。 谁又敢跑到他跟前去细问根由。 然而,也有人敢做例外。 他是戚继勋。 事发后两天的晚上,他走过大宅来,等着荣必聪从外头回来,然后求见。 荣必聪照例把他引进书室。 “坐吧!”然后,荣必聪抬眼看了戚继勋一眼,说,“你的脸色很差。” “因为我伤心。”戚继勋问,“你不伤心吗?” 荣必聪稍微一愕,才答:“当然伤心的,比你更伤心。”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是三十年的夫妻。” 这个答案令戚继勋一怔,一时间才回过神来。 “你比我较容易适应,说到底小玉未曾与你共过何等忧患,夫妻情分不深。” “不,我爱她,深深的……”说这话时,戚继勋的双眼通红。 “会过去的,一切的难堪总会成为过去。昨日已死,继勋,你仍有明天。” “可是,不弄清楚小玉为什么要死,我不会有明天。” “如你这么说,就太把事情混淆了。” “你真是铁石心肠的人。” “继勋,你可知这样子对我讲话,是并不礼貌,也不尊重?” “是不是要我负全责?” “你认为呢?” “我能坦白说话吗?” “早就该如此,别把事情放在心上,有疑惑,你应该问。” “你会答?” “如果我知道答案,而且这答案应该让你知道的话,我会。” 戚继勋倒抽一口气,问:“小玉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荣必聪并没有对这个问题表示惊骇,他回答说:“不少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这包括你和我在内。” “荣总,我认为你是最了解内情的一人。” “你的推测错误了。” 荣必聪一字一句地,清楚而淡定地答。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戚继勋,并没有回避。 惟其没有畏缩,益显得理直气壮。 戚继勋由迎接他的目光到最终气馁地垂下头来,只不过分秒之间的事。 荣必聪的威仪任何时候都能压得住所有的人。 他的话一直代表权威。 戚继勋不能不信服,不能不收回他的问题,更不能不放弃他的坚持。 惟其他人示弱了,请降了,荣必聪反而走前几步,把手搭在他的肩膊上,以示安慰,说:“继勋,昨日已死,不必回顾。你信我,这是对你对我最有利最有建设性的做法。” “可是……” 戚继勋忽然地抽噎起来,他忍不住哭了。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之后,就如堤坝有了一个缺口,无法控制。一个大男人竟然伏在荣必聪的肩膊上狂哭得像个小男孩。 荣必聪叹一口气,说:“继勋,何必如此!” “可是,我爱小玉,我真的爱她!” “你爱她,她不爱你,有什么用?” 戚继勋猛然抬起头来,凝望荣必聪,神情悲惨得活像被判死刑的人。那种不愿意死而又知道不得不死的痛苦,充塞着他体内每一个细胞,叫他差一点儿就要尖叫出来,作为发泄。 荣必聪深深地吸一口气,挺一挺胸膛,道:“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成功,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那时候,再回顾今日的你,你会觉得可笑、可悲、无聊。继勋,你必须相信我。男人之所以能傲岸矜贵,也仗着有女人深深地义无返顾地爱着他,否则,我们不会有尊严。”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荣必聪微微一怔,然后淡定地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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