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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先生,不用解释了,既然已经回来,事件的过程与原委,都不再重要了。教你们担心了好一段日子,我很难过,特来报平安,且致谢。”

  庄经世一怔,随即恢复常态,从容地笑道:“聪,经得起大风浪的人,必成大器,敢作预言。”

  “那要你多提携了。”

  荣必聪如此地表了态,就等于前仇旧恨一笔勾销,重新与庄经世做朋友,做宾主,建立新关系。

  完完全全出乎庄经世的意外。

  “你来了,见过钰萍没有?”

  “还没有。她在家吗?”

  “怕是在的,我嘱管家将她叫来,让她惊喜一下,你们好好地谈谈。”

  等待与庄钰萍重逢的那一刻钟,长似十载。

  “聪。”

  庄钰萍站在偏厅的门口处,叫了荣必聪一声。

  荣必聪没有再回话,他一把将郭慧文拥在怀内,两个紧贴着的身体,令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此情此景之下的如此风流人物,荣必聪若不吻住了郭慧文,就是太不合情合理的事了。

  深吻长吻之后,荣必聪吁了一口气,轻声说:“对不起。”

  郭慧文没有答,她推开了荣必聪,走回屋子里去。

  荣必聪像旧病复发似的,浑身有种软绵绵的、将要瘫痪的感觉。

  他顺势跌坐下来,就在屋前空地上坐了整夜,直至天亮。

  每逢回忆往事至此,荣必聪必然暗笑自己,当年的那一个晚上,真不知是怎么搞的,没有跟着郭慧文走进屋子去,那并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大丈夫所为。

  若把这段情节独立地抽出来告诉别人,必然成为一个大笑话。

  从前,人们是较纯情的,年轻人的色胆怕也较小,且更见于少男身上。

  女人,在男女关系上的决断,什么时候都比男人清晰坚强,不像男人般拖泥带水,得过且过。

  那一夜之后,没多久,郭愚回家来就很凝重地对荣必聪说:“局内的风声忽然又紧起来了,反正在国内,你是被软禁了,不易求得清白。荣先生,你就自己想清楚怎么办吧!我们就算不能帮你,也不会害你。”

  话是说得既隐晦又明确,荣必聪心知肚明,他点头,问:“哪儿的边防最有把握?”

  “你考虑清楚了?”郭愚问。

  “对。”

  “信不信由你,深圳与罗湖的接境禁区大半都没有人把守,只一列脆弱至极的铁丝网。可是,荣先生,万一遇上巡逻军甚至边防解放军,他们必然一抬枪在胳膊上就扳动手掣,百发百中,根本是先斩而无须后奏的行动。”

  单是这种形容,已叫荣必聪的心跳出口腔来。

  可是,他不能不回去。

  因而必须孤注一掷,免得日子一拖长下去,他反而变得坐以待毙。

  他决定下来之后,就跟郭慧文说:“我要走了。”

  “嗯,定了日子没有?”

  “明天吧!”

  慧文点点头,嫣然一笑道:“祝你顺风。”

  几句淡如白开水的话,其实犹如无味的一服毒药,灌下去,教人在五脏六腑内产生剧痛,以至肝肠寸断。

  这最后一夜,荣必聪没有想过会如此难受。

  他过分地低估了在这段蒙尘日子内,这位红颜知己在自己心灵上所发生的作用。

  原来,在庄钰萍之外,还有女人使他动心。

  人才这么想,房门就在几声轻敲之后被推开了。

  月色,一如那个他吻了慧文的晚上那样柔美,从小小的窗口投射进来,正好教荣必聪看清楚站在房门口的慧文,活脱脱像一个下凡来人间施惠的小仙女。

  她款移玉步,来到他的床前。

  他伸手迎接着她。

  赤裸肌肤的接触为双方传来一阵又一阵极度的亢奋,这种亢奋升华,成了一份浓郁得犹如玫瑰花般芬芳的情意,迷醉着两个人儿的赤裸心灵。

  翌日,慧文送荣必聪出门。

  他们手拉着手,走到村口。

  分离在即,荣必聪面对着可爱可亲的郭慧文,连一句“我会回来”都出不了口。

  他想过,自己应该说:“我设法把你接到外头去。”

  然而,对一个纯洁如羔羊,且在无条件之下奉献自己给他的女子,有十分之一成分的谎言,荣必聪都不忍讲出来。

  他实实在在地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香港去,就算回到了,前途也是茫茫。

  可是,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他不得不拼搏,走出一条血路,寻回他的公平与清白。

  他不可以无缘无故、不明不白地就这样屈死在大陆上,放过了陷害他的人。

  对于郭慧文,他领了情,受了恩,却无法回报,教他羞愧与自咎至极。

  他低着头,含着泪,无语。

  反而是郭慧文说着别话:“聪,写信给我。”

  荣必聪点头。

  “你答应?”

  “我答应。”

  “若你仍在世上,你必与我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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