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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对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好让我知道个明明白白,跟着调查个一清二楚,反正绝不会放过丁松年,或这两个无中生有、胡乱造谣的婆娘。

  心是卜卜乱跳,四肢却僵住了,像被人上了手铐,动弹不得。

  对方显然没有发觉我就躲在附近,我火速把一顶太阳帽盖在脸上,依旧装睡。

  “那倒没有发觉丁松年身边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女人。这年头,男人走私走得出神入化,不会大摇大摆的拖着个小情人招摇过市!何况,他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几多人认得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会不会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真的认错了人!”

  “绝对不会呢!上周末我才在一个鸡尾酒会碰上,老方跟他谈了很久,我干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盯着他达二十分钟之久,我会认错人?”

  “你没给他打招呼?”

  “他好像并不认得我,在我面前横行竖过。”

  “算了,以后小心点,别在当事人面前提就是了。”

  这就是说在那些局外人跟前,就算大事宣扬也不打紧了吗?

  真正岂有此理。

  待她们走远之后,我霍然而起,面色铁青,双唇泛白。每逢盛怒,我就是这副样子的了。

  仇佩芬走过来,嚷:“老天!你跑到那儿去了?害我到处找你,三缺一呢!”

  “我不搓牌了,你另找搭子!”

  “干什么呢?”

  话到唇边,还是缩回去。怕对方取笑我,况且这个场合,也不便跟仇佩芬谈这些隐秘的心事。

  事情又未水落石出,现今也是白说。

  于是我砌辞说:“有点晕船浪!”

  “你的样子就是难看,想你也必是不适之故,要不要躺一躺?”

  “我会照顾自己,你玩你的,休息一会,喝一杯热茶就好,我会向救生员取晕浪丸。”

  打发了仇佩芬之后,甲板上只剩我一个,以及一堆在玩手提电子游戏的小孩。

  心情突然坏到不得了。游目四顾,完全不知所措。

  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原来是这般难堪的。

  我伏在栏杆上,放眼遥望一片苍绿的碧海,深不可测,里头究竟有多少龙蛇混杂?有多少汹涌波涛?怎么我从前想都未想过?

  我一直以为人生是如一面平镜的大海,只有在温暖的阳光下嬉戏调笑的弄潮儿,只有在清风朗月之间寄情湖海的泛舟人。我没有想过有可能突然翻风起浪,叫坐在几十尺豪华游艇之上的安乐人都会目眩头昏,浑身颤抖,五脏六腑都像要冲出口腔来才觉得安稳似。

  我是不是真的在晕船浪了。

  眼有点花,意有点乱,人开始迷糊。

  我紧紧的以手握着栏杆,睁着眼,似见前头有只小游艇,驾驶室在船顶上,有一男一女,相偎相依,男的似乎一手把,一手搁到女的肩膊上,就这么一阵旋风似,从我们身旁驶过,去得远远。

  我干睁着眼,慌忙告诉自己,疑心一定会生暗鬼。那男的像极了丁松年,只是幻觉。

  是的,就是因为听到刚才的流言,胡思乱想之故。

  丁松年一定不在香港。

  我翻身走回船舱去,斜倚在梳化上喘气。人要面对现实,是极度困难之举。

  像等待了一百年,船才泊岸,我才回到家里去。抓着女佣就问:“先生有没有电话回来过?”

  女佣摇摇头,答:“没有。”

  我慌张地查看亲友的记事簿,找出了丁松年秘书家里的电话,摇去问:“丁先生有没有留下在马尼拉的酒店电话。”

  对方支吾着:“没有。丁太太,反正丁先生明天就上班了。”

  我说:“那么,给我逐间马尼拉的大酒店查,看他住在哪儿,然后打电话到我家来,把结果告诉我。”

  电话内沉默了一阵子。我微微提高声浪,喝道:“怎么了?你听清楚我的嘱咐吗?”

  “丁太太,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这个空,今天是假日。”

  “什么?”我忍不住脾气,勃然大怒。

  “你再给我说清楚刚才的那句话?”我就看这么一个小小秘书,敢不敢再明日张胆的顶撞我。

  我赌她不敢。我说到底是她老板娘,一样权操生死。

  可惜,这一铺,我赌输了。

  对方说:“丁太太,我重复今天是假日,我并不习惯在与家里人畅聚之时,还要分神处理公事。”

  “你妄视公事的重要性,以及你服从上司的专业操守。”

  “对不起,丁太太,我的上司是丁松年先生。”

  然后对方收了线。

  他妈的,我这一铺非但输,而且输得极惨,简直面目无光。

  明天一早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嘱人事部把她革职查办。

  虽说,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就让她再颠来扑去地在茫茫人海中再另找浮泡,也好泄我心头之愤。

  广东俗语说得对极了:“贫不与富敌,富不与官争。”我看那些硬要为一口什么骨气,而偏要跟有钱人或官家斗的,简直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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