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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他一运丹田内火,继续默念“心经”。

  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寒意退了。

  香气随袭。

  有一双秀长的凤目在窥伺。

  安定心念。佛无魔不成。

  静一的身体在静中略晃动。那气,有点乱,叫他的头轻摇。如应如拒。若即若离。或瞋或痴。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

  人极软弱之际,便遭乘虚而入。

  不。

  “师傅!”

  红纱巾在他脸上轻拂而过。

  红纱巾!

  坐禅中的和尚分明感应了。红。

  一张眼,她就在了。是她!

  “我冷。”

  红萼衣丝罗襦裙,雪肤红唇。

  静一无情地又闭目静修。他知道,一旦妄心流转,不在话下在魔外道,驱之不去。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一只轻软玉手,抚摸他手、臂、肩。还有——

  “欲”是汝初军。忽警觉。

  抚摸至他头颅了。舒适写意,静一吁一口气。

  魔随人自心所生。他奋力一摇首。

  “此处又没旁人。”女子道,“我只想取暖。”

  他狠着心不答应。

  女子径自接近。笑:“我来了?”

  蠕动一下。再近一点,化作蒲团。

  “石彦生,可怜我是为你而死的!”

  静一震撼了。

  蒲团又蠕动,他无法安坐。蒲团一如柔软肉体,他渴想已久。有一只手,伸入袈裟。我冷。

  和尚坚持闭目不动。

  女子又向他耳畔嘘气,自孔道入,直透五内,如一匹快马急驰,毫无秩序。静一挣扎,心乱如麻。

  ——玉手忽地一抓。

  她抓住他下体不肯放。

  如遭雷殛。赶忙拚尽力气,欲一弹而起。面红耳赤,表情复杂。不不不。

  蒲团不知廉耻地包裹住静一。

  女子妖艳睨他一眼。捺住不准动。

  “师傅何需怕我?”

  她肉体温暖芳香,如一床好被。

  他只觉受用,身下蠢蠢欲动。陡地胀大,要觅去处。

  夜更深。

  大地昏黑如墨怒泼,不可收拾。众皆失明,因而大胆。

  黑暗中只见红萼的双眸晶亮,泛水光。

  墨云层迭漫卷。

  “我不过想令你舒服吧。”

  暖意融融。像有人开始给他掏耳朵。

  一阵酥软。里头千军万马在闹腾,企图自耳洞中飞奔而出。只等候一声号令。

  静一思绪飘漾。

  万灯摇闪。

  在灯火中,又见一风韵不同之倩影。红萼冉退,青绶夫人渐现。

  他迷惑了。

  都是顺遂心意的可爱色相。是一个人,抑或两个?

  “师傅经过生离死别吗?”

  青绶夫人一滴眼泪,缓缓淌下,在衣襟悄悄晕化。

  静一流汗。

  她用舌头舐他的汗。一滴,一滴。如血。

  蛇的舌头。

  女子的舌头。

  青绶夫人忽由冷傲转化成淫荡的笑靥,判若两人。头发剃落,艳尼向他乜斜着眼。用小簪子挑胭脂点在唇上。雪白的脸上一点红。

  尼姑身体骑在静一之上。

  他体内兴无穷挣扎,不假思索地挺进去,然后扯动。如汹涌大河,怒气冲天向前奔流,没有指望,充满仇恨。云山海月都震荡。

  尼姑上半身向后仰。迎合着他。不知谁驾驭着谁。

  静一蓦地强壮而饥渴。先喝了再说。先喝了再说。他身体在她身体里头攻击。有杀意。

  腰间胯下的火舌乱窜乱舐,火往上烧。舔着天空。浓烟升腾。手足无措。他看火,一股一股一股,不断地摧枯拉朽,旁若无人。贪婪而卑鄙。他见到女子半张着眼睛——

  竟身在彤云禅院中,大雄宝殿顶。

  ——殿顶!

  诸天神佛天兵天将都在看他幽会。她缠住他不放。

  静一呻吟。用劲。快乐得很凄苦。色彩光怪陆离。他用劲。

  “哎——哎——”女子在喘息,挑逗,“你不要走!”

  她缠住他不放:“——就——在里面吧!”

  理智要走,肉体恋栈不肯去。

  静一被扯成两半。爆炸的紫烟红尘升至高空。他凄厉地大喊:“呀!——”

  他迸射在她里面。

  他输了!

  他用尽力气,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向天暴喝:“为什么试验我?”

  般若波罗蜜多——

  灵修已倾注东流,泼水难收。前功尽废。

  所有幻觉一下子消失了。

  静一在禅房中颓然跌坐。一片吹落的枯叶。蒲团一如往昔,微承失重的迷惘的和尚。她不在她不在。蒲团仍无温热。

  夜未过去。远处传来更鼓声。若无其事,斗室空洞,心如止水。

  大地又重归默然。

  或许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只一回心魔,于沉寂中蹦蹦一跳。是屋梁上偶滴之凄冷,未曾发生,已经成回忆,又终究化作无有。修行也无所谓胜负。

  他摇了摇头,稳住了神,把心情收拾妥当。啊不过如此。他安慰自己。天快亮了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汗湿了袈裟。

  他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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