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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如果不喜欢就可以不做,当初我就不会去受搭讪地狱那种酷刑了。”阿克自嘲。

  “总有个目的吧?当初搞搭讪地狱是为了跟文姿告白,现在又是为什么跟孟学说戗了跑业务?他私下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文姿对你暗示了什么?”店长猜测。

  阿克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假睡?”店长笑笑,发动引擎。“嗯。”阿克应道。

  “载你去约会吧。”店长踩下油门,哈哈大笑。

  台北的夜。东区华纳威秀影城旁,“纽约纽约”。

  虽然八点才下班,但文姿特地赶回家洗澡换衣,从架势十足的套装换成粉红色连衣短裙,那可是文姿衣柜里难得一见的可爱样式。

  文姿在落地镜前咬着牙考虑再三才下定决心,生怕太过造作。“你好漂亮。”阿克看见文姿的第一句话,用很呆傻的表情说出。文姿脸红,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

  “我先买票了,十一点的场,我们还可以走一走。”文姿说话有些不自然。

  “你的小腿……好……好漂亮。”阿克看得出神,脱口而出。“你再说,以后我就穿牛仔裤。”文姿的脸更红了。

  从没真正约会过的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一走,于是绕着广场慢慢走着。

  晚上十点的台北,夜的生命力才刚刚开始。

  许多老外穿着轻松搂着辣妹穿梭在东区街道,Room18外都是将领带松开的上班族。渔夫帽压低的二线艺人穿梭在都会男女里,享受害怕被人发现身份的多余情绪。露天咖啡吧座间笑声不断。

  此刻的两人似乎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开始说话,但在飘着咖啡香的轻轻夜风里,任何刻意的语句都成了累赘。于是两人维持简单的静默。

  对阿克与文姿来说,恋爱并非就像《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一样,“恋爱往往是突然发生”。

  这两个人,已经历经了半年的磨合,半年的暧昧,还是靠着莫名紧张的意外催促,才走到第一次约会的进度。文姿的手掌不小心轻轻碰触到阿克的掌背。一下。又一下。

  第三下,两人的手背紧紧靠着,手指摩擦。阿克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文姿也感觉到了,只有更加不发一语。她怕开了口,会打乱恋爱的节奏。阿克停下脚步。

  文姿看着两人腻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彼此依靠,似乎已先牢牢牵起手。

  “对不起。”阿克的鼻子深深吐出气。“对不起什么?”文姿不懂,抬起头。

  “记不记得,我们约定好,如果冷气的案子结束后,我们要一起请假去旅行?”阿克低着头。愧疚,但没有避开文姿的眼睛。“原来是这件事。”文姿点点头。

  “这三个月,我必须跟孟学那混账对决,我会很忙很忙。”阿克的语气有些沮丧,“我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学校,公司,但一张订单都没接到,我以前放纵自己太久,有太多事要学。”文姿挑了个行人椅坐下,阿克直挺挺地看着文姿。

  “那天早上孟学送你回去,发生了什么事?”文姿看着阿克的鞋子。鞋带松了。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追上那个法老王的。”阿克不想回答,因为他心里根本不承认文姿说过那些话。或者,他无法判断。

  文姿说没有,他愿意相信,但更怕文姿对他说谎。文姿说有,他大概会当场崩溃吧。

  “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支持你。”文姿的语气有些感伤,就像酸酸的咖啡豆香,“如果你累了,想放弃了,我也不会看不起你。”

  阿克摇摇头,坚定地说:“我不会放弃的。”

  其实他口中的不会放弃,文姿恐怕不知道其中真正的意思。恋爱是这个世界最依赖感觉的习题,默契的培养能传递情侣间的无声情意,一个眼神,一个抿嘴,一个喷嚏,情人就能知晓你心中的意念。

  但可惜,不管是默契多么熟练的恋爱,很多话若不说出口,对方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更可能,对方也不会与你有那一辈子。

  强大的自尊或许会赢得遥不可及的爱情,过剩的自尊却会失去触手可及的爱情。

  “该进场了。”文姿伸出手,笑笑。阿克轻轻拉起文姿。

  一直不敢牵起文姿小手的他,总算把握住甜蜜的缝隙。

  动力火车有首歌叫《忠孝东路走九遍》。

  小雪虽然没有真的在忠孝东路走九遍,但她已经从忠孝东路走到和平东路,又从和平东路走到敦化南路,现在踏在哪一条路上,她已累得搞不清楚。

  已经凌晨两点了,阿克还没回来。

  小雪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火柴盒,但夜晚警车巡逻的频率增加了,邮筒附近所装设的小区监视器也多了起来,小雪只好一直一直走着,走到最后,连最初的目的都忘记了。

  小雪没忘记自己有病,但一个人沉溺在特殊情绪时,总会去做某件特殊的事。

  例如日本漫画家富坚义博在濒临疯狂的时候交草稿恐吓读者;例如艺人在濒临疯狂的时候会去参选立法委员;又例如阿克,他在心情大好或心情沉闷时会去打击场练棒球,所以小雪并不觉得自己的情况多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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